“你們能不能先關心一下我的傷勢,和排查排查殊時寨是否有其他幸存的人?”
“抱歉。”
夜幕星子寥落,一顆一顆,像灑落在天穹的碎銀。鶴知章被抱上通往草澤谷的天宇船,負責善後的羨瑤台修士支配了淪為人間地獄的寨子。
安危相易,禍福相生。她的意識能保持住清醒,得益于年輕時候遭際的神煞屠戮,正是由于先前見證過的血海屍山,被啃咬血肉的痛楚就被固定在了忍耐範圍之内。
“兩者同樣麻煩,我不能不選嗎?”鶴知章仰望着虛空。
謝無邪不贊成她的鴕鳥心理,“那你應該在放出穿雲箭後,立馬離開。”
她,立馬離開?她倒是想啊。鶴知章撫摸着坑坑窪窪的大腿,膝蓋頭以下的位置全被啃光了,連骨頭都沒給她剩一把。是鐵了心要懲治她的三緘其口。
能從九重霄魔修手裡死裡逃生,已實屬僥幸,她真不想再卷入陳年舊事的是是非非。
同理,兩方都不應承同樣會帶來諸多煩惱。
被羨瑤台判斷為和魔修裡應外合,一通嚴刑拷打後,背負着罪名被絞死……
是他們一貫的做法。
“懷璧……”
謝無邪實況轉播的玉牌,傳出随水峰峰主的聲音。
濮陽韫玉一個劍招,将看不到盡頭的長夜,照得月明如晝。傾倒了哺育着五谷豐收的紅土壤,投擲至遙遙相對的蒼空,刻镂出辰砂般的月光。
“你還是一樣婦人之仁。”
濮陽韫玉一句話得罪一群人,羨瑤台派遣的女修皺起眉頭,鶴知章重整旗鼓,決定返回草澤谷,找到機會,紮随水峰峰主兩、三百針。
到達曲風鎮廢墟上空的許勤豐,拔劍蓄力,“我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何謂婦人之仁。”
劍修氣血上頭,打起架來,主打一個不管不顧,不會理睬是否會殃及池魚。
要怪隻能怪呆愣地杵在原地,不能一口氣跑出幾千米的路人。
許勤豐握持的本命劍花事了,在掌心嗡鳴作響。劍身聚攏的劍氣,化為實質,幻化出一朵朵白色荼蘼,飛速地完成從??花芽到花蕾,再到花瓣的轉變過程。
未見形貌,先聞其香。
馥郁的香氣攜帶着草木清香,像是一顆剝開的柑橘。落入人口中,輕輕一咬,溢散開豐沛的汁水,充盈無意識分泌着涎水的口腔。
能夠想象到它原先敦實地挂在樹梢,瑩潤的果實飽滿到壓彎了枝頭。脆生生的枝條承受不住重量,橙到發紅的果子一把把掉下來,準确無誤地墜進編織的筐籮。
和晴大新同行的年頭,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唢呐匠,給許勤豐添了無數煩難,而全部要她來收尾。
兩人磨合期不長不短,恰好能讓一個惜字如金的劍修,蛻變為口條和她的劍術一般流暢的種子選手,并卡在她揮劍一刀兩斷前終止聯系。
這歸功于晴大新十二個時辰喋喋不休的口頭輸出,吐口唾沫星子都能噎死人。
譬如,晴大新問,“弄啥捏?擱那僵得跟頭驢似的,栓根繩子就能拉磨。”
許勤豐回複一句,“等。”
晴大新左看看,右看看。上手掰她的眼睛,扯她的嘴巴,就差把整個頭塞進去,查驗她的心肝脾肺腎。接着神神秘秘地道:“你是隻會說一個字嗎?說多了要收錢?還是說,你其實是個結巴,不想在人前暴露?”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日常共事通常是她在後頭埋頭苦幹,晴大新站到台前昧下懸賞,并且緻力于把糟糕的局面變為現況。
與其相處,要用好心态懷抱期望,同時做好最壞的打算。保不齊對方啥時給她捅出一個大簍子。
有事沒事,還總愛撺掇她變幾朵花來嗅嗅,絲毫不在意她揮動的劍招,本身就是一大殺器。
身為唢呐匠的晴大新,不是理想的搭檔。說不出幾句中聽的話,身陷囹吾仍不改其意。她也不完美,擺脫不了宗派指令,此身已成問道宗門人,辜負白首同歸的許諾。
荼蘼花是離别之花,暮春開放的花卉,盛放時節絢爛,遺憾花期短暫,其存在則意味着終結。與她和晴大新的友誼異曲同工。還沒來得及好好珍惜,就隻剩下惋惜。
韶華逝去??,要值得懷念的往事都相異。
大抵人世間的美好都要用逝去來悼念,不行至末路,不能領悟其真谛。
與濮陽韫玉對峙中門的許勤豐動手,壟斷塵世三千色。
“劍技——花開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