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們門派傾囊相助,累至絕迹,你們倒好,陽奉陰違,私底下做這些龌龊事!世人皆道唢呐匠沒什麼好名聲,見着就必有災患,我看你們這些自诩名門正派的家夥,才恰恰為人所不齒!”
與義憤填膺的晴大新不同,解裁春盯着诏獄底下蔓延上來的紅紫色氣息,神識震蕩。
一些細碎的片段溢出來,伴随着人類的慘叫聲和怪物嘶吼聲,轉眼消失不見。
——“記住!回到過去的潛在要求,是盡可能不改變曆史發展,以免影響關鍵節點,産生祖母悖論,使得所在的未來付之一炬!”
——“你們要帶回失傳已久的喪葬行業技巧,審查出死者複生的根源。
——“從過去發掘未來,希望的種子會在你們手中生根發芽!”
現今,監察機構安排給她的兩大任務,她完成了一半,完成另一半後,就差返回。
隻要找到隊友就能下山審查,四舍五入,不負衆望完成了四分之一。
唢呐匠身子骨不抗造,她得查缺補漏,尋個抗造的。否則到時能查,不能解決,或者查到了,反被解決,都是莫大的禍患。
記憶有失的解裁春,腦中缺失了關鍵的拼圖。
她隻能确定目前左看右看,是越看費清明越順眼——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才,又沒有在赫赫有名的問道宗留下過聲名,不正是她天選的隊友。
她學過的曆史,恰好驗證了費清明無情道修煉不成,一生籍籍無名,正正好能被她拐上一拐。
她才不會說自己饞這個人。
與之相對的是,是一位有真才實學的人才,為何偏偏沒有在赫赫有名的問道宗留下過聲名,才會淪為她的天選隊友。這是一個問題。
而況宗門首徒、少年天才、父母雙亡、配劍自主選主,沒道理不在後世的道人流派上留下隻言片語。這樁樁件件加起來,摻和着雲裡霧裡的感知。
按照常理推斷,費清明這般得天獨厚的麟子鳳雛,不應該落了籍籍無名的下場。
除非……
優渥的秉賦如同上蒼的賞賜,後面都會一一收回。要軒裳華胄從一塵不染的雲端,惡狠狠地跌落凡塵,卑賤到史書都不屑一顧。
往事混沌不清,前途分辨不明。
解裁春一合計,沒事。她慢慢想,總歸是能想起來的。正兒八經的古籍通史她沒多看,但一個賽一個猛的野史,她是如數家珍。
“我要下去。”
解裁春俯視着仿佛呼喚着靈魂的煉魔诏獄,取出鮮紅的襻膊。她将其對半折中,中心叼在嘴裡,另外兩頭繞過頸項,在胸前肩後纏起,挽起寬袍大袖。
“還請師父助我一臂之力。”
“我就知道。我們說唢呐匠沒有一個孬種,不像斬情峰,見利忘義,食言而肥!”晴大新恨恨地瞪視着台上穩坐八方的執法堂長老,打壓箱底的千機盒裡撇出一片青葉吹響。
不稍片刻,一柄飛劍疾馳而來。帶起流霞漫天,掀動煌煌雲霧。
降落之際,捎帶的十裡旋風,沒把執法堂屋檐掀了個底朝天,也差把堂裡的人全閃瞎了眼。
随水峰大師兄溫孤懷璧,跳下長劍,朝着手中青葉開始崩落的唢呐匠匠人,一作揖,“随水峰第七十三代傳人,聞令而來,聽候差遣。請問前輩有何指教?”
“問我徒弟。”晴大新信手一指,“她讓你往東你就往東,她讓你往西你就往西。”
溫孤懷璧向左前方修正轉動,一旁懸浮在半空的佩劍對準解裁春,全方位無死角展示它晶瑩剔透的光澤,閃得雙方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臉,閃到解裁春直掉淚。
“行行好,先收了你的神通吧。”
“是鄙人欠缺考量了。”溫孤懷璧撤去流光溢彩的光幕,收劍回鞘。為表歉意,他掏出一張刺着鴛鴦的錦帕,遞給解裁春。
眼前直冒白光的解裁春,聽聲辨位。左手接過帕子,塞進懷裡。右手抓住溫孤懷璧臂彎,拿他的袖子擦眼淚。
等待視力恢複正常途中,她不忘打聽情報,“你可學過問劍宗絕學——萬劍歸宗?”
“那是自然。”溫孤懷璧應承得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此類武學至今為止學成者寥寥無幾的自負。
“那就好。”視力恢複五六成的解裁春,勾住溫孤懷璧手臂,與他知會應敵方案,“你抱着我往下跳,能跳到多下面,就跳到多下面。無需跟沿途的魑魅魍魉動手,單聽我指令行動便好。”
“可,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你姑奶——”
解裁春擡頭一望,清明的視線映入一張溫潤儒雅的面貌,鼻息間能聞到他衣袍上熏的香,登時變得文雅又含蓄,“奶的親孫女,解裁春。”
她假裝矜持地眨眨眼,“你可以稱呼我為小滿。”
許峰主摸摸鼻子,“現在再來裝矜持,會不會太遲了點?”
“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