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燼卻忽然笑了,從未笑的如此開懷過,睫毛還挂着細小水珠,盛滿笑意的眼眸同夕陽染了一樣的色彩,刹那間,漾開星星點點的光芒。
原來他總是黑漆漆的眼睛,也會那麼奪目璀璨。
聽見笑聲,許蓁探出個臉,懵懵望着他。
人們調侃蕪城隻有冬夏兩個季節,春天是極短暫的,還未留下什麼痕迹便匆匆離場,但現在,有人會記得這個春天,落日下燦爛的一幕,永久而綿長,并且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周燼!”
關掉水,水管不再像條恐怖的蛇那樣扭動吓人了,許蓁才從秋千後站起身,她試圖解釋:“你看,土塊都幹裂了,我想給花澆水,沒想到……”一時失手。
許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周燼眸裡笑意未散去:“這些都是你做的?”
許蓁環視了一圈自己半個下午的傑作,頗為滿意,雙手叉腰朝周燼炫耀:“怎麼樣?!我媽媽以前也愛擺弄花草,我的本事都是小時候跟在她身後學的,獨門手藝!”
她用一點時間逛了莊園後回到原地,沒事幹,又瞧着前花園的景色,仍有幾分以前的清幽别緻,能看出女主人花費過許多心思,現在荒廢了不免可惜。
“不過……還差這些雜草沒拔了。”
周燼後面搬到城裡的公寓,不常回莊園住,前院冒出來的雜草都有他大半個小腿那般高了。
暫時不着急這回事,周燼走到許蓁面前,打量她:“沒被水打濕吧?”
“沒,我跑的可快了。”許蓁低頭左右檢查,回答道,準備接着大幹一場,“快點吧,來幫忙除草,太陽快落山了,就是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剛邁出兩步,又被扯回來,周燼兩手按着她的肩,許蓁後退着坐到了秋千上。
“嗯?”周燼站在秋千後,許蓁仰頭,恰巧對上他低垂的目光,笑意盈盈,“不累麼?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好了,許大師。”
說罷,他的手輕推了兩下秋千,許蓁腳離地,随着秋千晃蕩了起來,她喜歡這個秋千。
“好啊。”
周燼在一旁除草,許蓁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悠悠蕩秋千,翻出手機,才發現已經快到集合時間了。
殷惜雯發來消息:【你在哪兒呢?】
許蓁想了想:【廁所,幫我給鄧老師說聲吧,我晚點過來。】
殷惜雯:【行,注意安全。】
許蓁發了個兔子擺“OK”姿勢的表情包過去。
剩下的消息多是小廣告,許蓁一邊玩手機一邊和周燼閑聊,她将頭靠在秋千繩上,忽然想到了什麼,說:“我好像很久都沒有坐過秋千了,可能八九年前?”
周燼彎腰拔草,回:“那我比你久點,自從我六歲有點力氣,就從坐秋千的變成推秋千的了。”
許蓁感到有點好笑:“為什麼?”
周燼答:“因為我母親要坐秋千。”
許蓁也說:“因為我繼弟也要坐秋千。”
公園的秋千本來就少,就算許蓁搶到秋千,也是要因為作為姐姐,讓給弟弟的,再後來,年紀大了,就不好意思和小朋友搶秋千了。
她本身也許并沒有多喜歡秋千,隻因得不到的遺憾,才會一直記在心裡,她賭氣似地說:“以後我要在自己家搭秋千,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想蕩多高就蕩多高。”
“以後?——現在就可以。”
身後蓦地一雙手抓住秋千椅背,強行停下,周燼剛洗淨的手還帶着濕意,他站在秋千後,語氣平靜:“準備好了麼?”
許蓁微微一怔,反應過來,抓緊兩邊的繩子:“周燼,你也别……蕩太高了,我怕。”
她嘴上說這樣那樣,其實雷聲大雨點小,讓她臨陣上場,還是會有點膽怯。
“别怕,我在呢。”
下一秒,許蓁感受到強烈的失重感,差點大叫出聲,又在脫出口的那一瞬變為驚歎。
秋千蕩得高高的,視野也變得無限寬闊起來,外面微風搖晃的蘆葦蕩,靜谧的湖泊蕩開一圈圈橘黃色的波紋,白色鳥群盤旋經過,一切盡數收納在她眼底。
她歡笑着喊:“哇,周燼,你看!”
周燼看不見外面如何,但他看得見,秋千上,女孩蕩漾在風中自由自在,肆意灑脫,笑聲雀躍又清脆,是天空上鳥群遺落的一隻小鳥。
“我知道,很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