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佳甯走了,你可還能……如此淡然?”傅淮書擡起頭,眼尾泛紅看向他問道。
“不能。”裴淵堅決搖頭,又看向他歎口氣,“有空閑在這自暴自棄,不如想辦法把人追回來。”
“我能有甚麼法子?人沒有半點猶豫就走了,想來也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诶,此言差矣。”裴淵神秘笑着看向他,“我同你說,今日來找你可不是空手而來。咱們佳甯不是知道了你們這事嘛,她就托人去勸了勸那女子,你猜别人說了甚麼?”
“甚麼?”傅淮書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閃出希冀的光亮,“她可是願意回來?”
“不,人家說你高興她就高興,你難過她也難過,怕回來了給你帶來麻煩。隻想自己在遠方默默守護。”裴淵搖頭晃腦地模仿着佳甯當時的樣子。
“她當真這樣說的麼?”傅淮書抓住他肩膀問道。
“當當當當當真,你快放開!”裴淵疼得龇牙咧嘴扶住右肩退出兩步,“我還專程來騙你不成?”
“好,好,好。”傅淮書扔開酒瓶搖搖晃晃站起來,“于斯備馬,我要我要去……”
裴淵終于忍不住伸手把他推得倒在床榻上,“你這樣酒氣熏天的模樣,去作甚?生怕别人心中還念着你麼?”
“傅侯爺,好好睜開眼睛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可是四面楚歌,皇上和長公主二人都還在氣頭上、慕小姐也一副不擇手段要得到你的架勢,你還去找别人。”
“不将這些阻礙清除,你去找她八百回,人也不會與你回來。”
天徹底黑了下來,葉蘿衣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抓着闆車缰繩,與吳師傅大步朝着亂葬崗趕去,“這些人也是可憐,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隻能用草席裹着屍身,埋到亂葬崗中,沒有墓碑也無人祭拜。”
“哪有你說得那麼不堪,咱們不就是給他們收屍的人嗎?每年清明也都在祭拜着。”吳師傅看着她嘿嘿笑着說道。
“說得有道理,師傅你為何要做這個行當?”葉蘿衣不解地看向他問道。
“哪有那麼多為何?我當時逃荒至此,飯都吃不上一口,有個活路就去了。”吳師傅又看向她,“姑娘,你可别像我一樣,一輩子都耗在這啊。”
“這與死人打交道的事,多少有些晦氣。日後你可不好找婆家。”
“無礙,我也不想再嫁。”
“看來是舍不得前人。”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不一會兒也到了亂葬崗,老三白日裡挖好的坑也積了些落雪,還好不影響。
“老三這孩子看着跳脫,做事卻是不賴,這坑就挖得正正好。”将草席裹着的屍體放入坑中時,吳師傅又看向她喃喃說道,“至今也不曾婚配。”
葉蘿衣手腳麻利把堆在近旁的土往坑裡填,沒好氣答道:“他那樣多半是娶不到媳婦,師傅你不如将他培養做接/班人。”
“你這姑娘。”老吳也不同她計較,返回翻車旁繼續忙碌。
兩個一來一回,很快就将屍體填埋完,又拖着闆車往回走。
大雪将他們留下的痕迹一一抹去,一切都恢複如常,這隻是個平淡的雪夜。
“怎麼才回來?”
“婆婆你怎麼還沒歇下?”
葉蘿衣和趙婆婆看到對方都沒有半點猶豫開口問道。
“你沒回來我怎麼睡得着。”趙婆婆斜睨她一眼說道。
“我和吳師傅去亂葬崗了,身上還帶着晦氣,您莫要靠近才好。”
“好,給你燒了洗澡水,趕快去洗了再來吃飯。”
“好。”
“婆婆,今日文案宣講春耕聖谕,你怎麼沒去?”
“婆婆都這把年紀了,你還想着我去種田?”趙婆婆給她把換洗衣裳挂在門上,順口揶揄道。
“我看那文案講得還挺有意思,想你去聽聽。”她笑着嬌氣地說道,“不過這陣子雪都不曾停下,春風怎麼吹得過來?”
“這你就不懂了吧,春風就是悄無聲息抵達,你看到樹抽芽的時候,它都來了好久了。”
葉蘿衣剛穿上衣服出來,就看到桌上已擺好冒着熱氣的飯菜,心中隻道:這樣的日子,若是能一直過下去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