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白影子再次隐去,黑和紅再次混合,沈之初走出破舊的無法遮風擋雨的屋子時,外面似乎出現了遊蕩的妖獸,仍舊是黑色的影子。
龐大的一團在不同的屋子前徘徊。
隻不過一瞬間,所有動态的色彩全都消失,隻剩下靜靜的霧氣安然如前。
頭疼欲裂,沈之初僵硬地抱頭蹲在原地,神思不屬,在一片寂靜中,他聽到了季臨淵的聲音。
于是,沈之初艱難地從深重的絕望中擡起頭,赫然看到了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季臨淵。
隻不過,現在的季臨淵看起來有點恐怖,他身上扒着好幾團黑影,在他背上腿上拽着,時不時還能聽到啃食的聲音。
血流過季臨淵脖子,肩膀上的血肉已經無法覆蓋白骨。
他豎起的手指攤平朝沈之初伸過來,眼底有一絲震驚,隐隐的癫狂在震驚之後的笑意中緩緩散開。
“阿初,你來了。”
沈之初的額頭,繁複的花紋這才漸漸隐去。
沈之初茫然地擡頭,從沒看他哭過的季臨淵眼看着他毫無聲息,雙眼無神,眼淚卻一滴滴往下落。
沈之初嘴唇開合,出不來的聲音漸漸才能被季臨淵聽見。
“走啊!快跑,快跑!”
“快跑。”
“季臨淵,季臨淵......”
“活下來。”
沈之初從沒有這麼無助的時候,哪怕他寄人籬下,哪怕他隻能裝乖賣巧博取生機,哪怕他所在的基地被喪屍攻破,被圍攻,他也沒有這麼無助過。
沈之初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看着他,讓他跑。
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擺在他眼前,卻讓他無法做到理智分析真相。
【季臨淵,快跑啊!!!】
季臨淵泛着猩紅的眼睛都試圖做出和往常一樣的安撫溫柔,理智在他的眼裡閃爍。
他還算完好的指骨被抱着他腿的黑影當糖葫蘆吃掉,露出森森白骨,很快,這白骨就被魔氣覆蓋。
季臨淵朝沈之初伸出手,溫柔地抱上去,聽沈之初無神地在他肩上呢喃。
“快跑。”
“嗯,我會跑。”
“季臨淵,活下來啊。”
“嗯,我知道。”
要是沈之初再多看一點,應該會看到在妖獸吃飽了去别的地方遊蕩後跑出來的楊遠。
可惜沈之初的意識已經陷進去了。
阿初已經快失去自我了。
......
沈之初在一聲聲一句句毫不落空的回應中漸漸回過神,頓時就忍不住了。
他下意識要回抱過去,但季臨淵的背上根本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隻能手足無措地抓着季臨淵的衣袖。
他耳之所及的地方,都還能聽到撕扯的聲音。
沈之初難受的不行,但他還是無法做什麼。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毫無打鬥的痕迹。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季臨淵會任由這些低魔啃食。
這些,都是他的村人啊!
都是他的一家人啊!!!
他曾經的一切啊!!!
他怎麼會對他們動手?
沈之初倒甯願季臨淵是真的為了南宮奚才于顧愉白為敵,至少那樣,季臨淵不用經曆這些。
沈之初哪怕也能從季臨淵身上把他們扯下來,但他有什麼資格?
他有什麼理由?
就算知道季臨淵會被煉化成真正的魔體,他絕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這個關節點,但沒人告訴他會是這樣被啃食殆盡的方法。
季臨淵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為什麼?!
就為了雷精石?就為了主角的機緣?
就為了那該死的顧愉白?!
沈之初心中的惡意和恨意翻湧。
季臨淵的理智在痛苦和快意中死去,猩紅眼睛裡的唯一一點光在漸漸散去。
沈之初做不了什麼,哪怕他把手伸過去想代替季臨淵,也被季臨淵制住雙手軟禁在懷中。
沈之初閉了閉眼,難過怎麼流也流不盡。
他咬了咬牙輕輕說:“季臨淵,他們都死了。”
不該提醒季臨淵的,這和在他傷口中撒鹽有什麼區别,但沈之初沒辦法。
他真的一點其他的辦法都沒有了。
他狠狠心嚴厲道:“季臨淵,你清醒一點,他們都死了。”
沈之初想季臨淵大聲的反駁他,或者揍他一拳也好,但季臨淵卻沒有這麼做,沈之初的聲音沒有在季臨淵心裡掀起一絲漣漪。他隔了很久才開口,聲音機械毫無感情,緩慢而遲鈍。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