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喝?”崔冉反問。她能看到白魚人的渴望,但是他卻像顧忌着什麼一樣不敢上來搶奪,看來在這裡争搶食物也是不被允許的。
“你能把你的水給我?”那人看出了一點希望。
“隻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把水給你。”崔冉特意舉起水罐晃了晃。
“幾個?”白魚人的雖然被水罐吸引住,但是腦袋依舊清醒。
“三個。”崔冉思考了一下。
“行,一言為定,你向神子起誓。”白魚人說出來一個讓崔冉有些詫異的起誓對象。
他們用來發誓的見證者是神子,可是神子剛剛從溫沈兩人之中找到,難道逍遙一直瞞着白魚人,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被神子注視着的?
“我向神子起誓,回答完三個問題後我對面的人可以拿走我的水。”崔冉快速地起誓,沒有絲毫負擔。
而在魚谷的深處,另一間華貴的宮殿之外,無數祈願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混成模糊不清的、窸窸窣窣的雜言,猶如呓語又如蟲鳴,傳到高台之上。
而在那上面正坐着一個披紅挂綠的人,他頭戴金絲絞纏出的花冠,細細珠鍊叮叮咚咚垂落,蓋住緊閉的雙眼,隻露出半張臉和一隻姣美的唇。而他的下颌至胸口處都繪滿符文,這些符文猶如一張黑網将他困在高台上。
若是崔冉在眼前,一定能認出這是溫升竹。他似醒非醒,痛苦滿面,耳中腦中塞滿了祈願之聲。
這些聲音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等他到來便一股腦地沖了進來,如同一陣巨潮擠進他的身體,要将他整個人撐爆。
他隻能承受,任憑它們飛快地從他身體中流過,然後沉甸甸地墜在他身體裡。好難受,感覺自己無處可避,隻能承受鋪天蓋地的痛苦,這種痛苦讓他感覺自己就是一隻天地間渺小的蟲子,明明無力承受卻還要面對。
他的魂魄好像被撕扯着,成為一張薄薄的紙,又揉成一團,跟自己的身體分開。他遠遠的看着,看着自己的肉身成為一座木偶,成為一座泥胎,孤獨地在高台上聽着無數聲音。
這些聲音或憤怒、或不甘、或悲傷、或絕望,沙子一樣湧來,企圖将他重塑。他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他好像快死了,可他不能死,他還要活着,他要活着去見崔冉。
他的七竅漸漸滲出鮮血,緩緩流出卻被符文吸收,因而他的皮膚越發的白,越發的透,仿佛他正要變成一具被洗淨掏空的皮囊。
而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刻,他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我向神子起誓……”
是誰?溫升竹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珠也布滿血絲,他隻看到大塊大塊的光斑,将他眼前的一切塗抹成金燦燦的樣子。
“回答完三個問題後我對面的人可以拿走我的水。”
是崔冉。他猶如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地想要留住那道聲音。他想象着那聲音被從千萬個聲音中挑出來,猶如一條小蛇,靈巧地從他身體裡鑽進鑽出。
她在發誓,她在向自己發誓!
溫升竹突然振奮起來,他閉上眼睛又努力睜開,這次光斑變得清晰了,變成了一團團泡泡,而在那泡泡中閃過無數個虔誠的臉。那些都是在祈願的人們。
他一個個看過去,以前所未有的專注飛快地看完了一大半泡泡,然後找到了崔冉!
崔冉并不虔誠,她甚至并非真的是在起誓,她隻是在與别人交換條件。可他還是聽到了,看到了。
他無師自通般伸出手虛空抓握,那泡泡就出現在他的掌心,他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像花朵一樣散出一瓣,輕輕的貼在那個泡泡上。
這個誓言成了。它被神子“看”到了。
健碩的白魚人發現眼前光芒一閃,他大喜,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神迹,或許這是上天對于他的眷顧!
他并不是普通的白魚!
于是他忍不住催促道:“快說,快說!”
崔冉以為他是饞水饞得要命,于是也不磨蹭,痛快地問出第一個問題。
“神子是什麼?”
白魚人一愣,他萬萬沒想到崔冉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種三歲小兒都知道的。難道她故意捉弄自己?不,她已經朝神子起誓,神子也看到了,她不能反悔。
“神子是神的化身,降臨在人間代神處理事物,他能夠聽到祈願,然後實現願望。”
崔冉點點頭,她大概猜到了逍遙的目的,如果他是神的話,神子就是他給自己精挑細選,施以脫胎換骨術的好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