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許惠娘滔天的不解與怨念,崔冉終于明白了書院中的種種異常從何而來。剛開始她以為這是許廷傑和他手裡的那幅畫造成的,後來她也懷疑過許佑才是始作俑者,唯獨沒想到還有個隐藏至深,已經沒有人想起的小女孩。
因為覺得自己的腿夠長就能夠爬出草坑,所以書院裡的“人”都長出了比例異常的長腿。因為躺在坑裡絕望的等死,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上去草是那麼的高、那麼的茂盛,遮天蔽日,将她的生機全部擋住。
如果說,書院的詭異源自于一個癡傻小女孩的偏差理解,那麼關于那四條規則她還不明白,隻能暫時猜測到是由于許廷傑的耳提面命,一個對于許惠娘格外有力的規則。
許惠娘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痛,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坑底,似乎已經沒了生機。
而許廷傑和學子四人還在密林裡兜圈子,可是他們也不知道樹林為何會突然繁茂起來。隻覺得似乎他們每多走一段路,眼前就會晃過一道道黑影。
“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啊,這裡面好冷。”第一個說話的人是剛才聽到許惠娘聲音的人,他的感官似乎比其他人要敏銳的多。他瑟縮着,手在胳膊上上下滑動。
“大驚小怪,這裡哪有人?”另外說話的是他的好友,“咱們踏春時也來過這兒。”
“小橋流水,綠草茵茵,春光明媚……”他正說着,瞥到許廷傑的臉,突然住嘴,對于一個剛丢失孩子的父親來說這是在不是一個憶往昔的好時機。
“我們當時來的時候,有這麼多樹嗎?”那人又問道,他牙齒也有些打顫,聲音小的如同蚊蚋。
“這………”他的好友遲疑了,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經落後于其他三人,并隔出一個距離。
兩人也顧不得再說,心中恐慌之意大張,擡腿往那三人身邊走,他們手中的火把随着風聲飄搖,在夜幕裡劃出一道道猩紅的傷口。
等兩人微喘着到了跟前,許廷傑回頭望向他們,剛想闆起臉訓斥兩句,“慌慌張張”一詞還沒出口,就在看到其中一人的樣子時噎回喉中。
“你,你,你耳朵呢!”許廷傑高舉燈籠,一道亮光灑下,照見對方光滑的臉側。
“耳朵,不就在這兒嗎?”那人覺得奇怪,平白無故說什麼耳朵,他順着一摸臉側,落了空。
原本應該長着一對耳朵的地方空空蕩蕩,填滿了頭發,怪異的感覺從他心中升起,驚慌噴湧而出。
然後他發現周遭一下子靜下來了,蟲鳴鳥叫,腳步聲,甚至對面幾人的說話聲都消失不見了。他隻能看到他們驚恐的臉,還有張張合合的嘴巴。
“啊!”他不知道該如何說,隻爆發出一聲尖叫。
沒有傷口,沒有疼痛,沒有任何人接觸過他,他的耳朵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就好像他一直就沒有長過耳朵。
他往地上看,仔細搜尋,仿佛他隻是掉了個普通的玩意兒,或者是别的什麼,他腦子徹底混亂了。
許廷傑鐵青着臉,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不敢說,卻在心裡打起了鼓。這地方邪門兒,他們不僅找不到許惠娘,還有人沒了耳朵。他當即決定,走!
不找什麼許惠娘了,他要趕緊走!
他匆匆轉身,其餘人趕緊跟上,他們也吓破了膽,此時哆嗦的難以大步行走,隻有那個沒了耳朵的人還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他們又在密林中到了兩圈,這時的草坪已經密密麻麻種滿了樹,他們盡力忽視這樣的景象,無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猶在羊腸狹道之中。
終于,眼前豁然開朗。
月光朗朗,遍灑四人,他們神色不一,但皆是驚恐難言,因為在他們面前赫然是他們遍尋不到的那個深坑。
一株參天大樹,一個深不見底的深坑,他們就像旁邊的螞蟻一樣渺小。
“惠娘……惠娘……”許廷傑率先反應過來,他扔了燈籠,一下子撲到坑的邊緣哀嚎起來。因為剛經過一場驚吓,心神不定,所以他此時的眼淚和嚎啕聲都顯得如此的真誠。
隻不過沒有人回應,讓他有些滑稽。
“你們快過來,扶為師下去。”許廷傑表演結束,招呼他們上前。
三人你推我我擠你的靠過來,一人舉着火把,往下一照,見了火光那麼高而密的草倏然分離,露出下面面孔肮髒形容狼狽的小女孩,看上去已經沒了生息。
“她死了!”一聲短促的尖叫從一人口中滑出,就在他說話的瞬間,他的嘴巴被人輕輕地抹去了。
悔意将他摧毀,他撲通一聲跪下,柔軟的膝蓋碰撞着草地,碎石嵌入他的身體他卻絲毫感受不到痛苦。他瘋狂地磕頭,向他想象中的神祈求。一定是他冒犯了神,神才對他降下如此懲罰。
神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