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是長生燭的油吧?
崔冉也有些想不通,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卻又近在咫尺,随手可捉。
直到溫升竹突然開口道:“或許,那東西不是油。”
接着他與崔冉對上視線,“你還記得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鼠婆崔白嗎?”
“同樣是鼠類,同樣與普通鼠妖不同,如果崔白是因為得到了一塊太歲,那麼朱興有沒有可能也是得到了類似的東西,或者幹脆是更大的太歲。”溫升竹說起這件事時心中難免恍惚,初遇鼠婆,漆黑曲折深不見底的洞穴,還有她半夜揮舞斧子砍肉的身影,張牙舞爪形狀可怖,都讓初遇妖怪的他感到分外悚然。可如今再提起,他竟覺得有些習以為常。
桌案上的長生燭還在燃燒,拖出的影子随風狂舞,映在每個人的臉上猶如長而韌的觸手。如今這個世界,妖怪橫行,人命如燃燭,輕而易舉就會被一陣驚風吹熄。
“什麼鼠婆,什麼太歲,”殷殷瞪圓了眼睛,“噗”的一聲變作小鳥,叼起一旁的避風罩籠在長生燭上,“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沈天野同樣是一頭霧水,這是獨屬于崔冉與溫升竹的經曆,他沒有參與過,是一處空白。
崔冉立即反應過來,她從懷中取出那卷地圖展開,又匆匆跑回屋中取了隻炭筆,邊勾畫标注邊對衆人解釋道:“這裡是平城,白雲觀在城外不遠。”
一個墨色圓圈落在地圖上,水波樣的紋路一震,一個小城拔地而起,落在地圖上。緊接着崔冉繼續畫:“沈天野失蹤,我和溫升竹去尋,在經過這片林外荒坡時見到了鼠婆。”
一隻紙片老鼠出現,在地圖上刨了兩下,活靈活現的。“在這裡我們第一次覺察到蹊跷,鼠婆得到了一塊珍貴的太歲,因此活了很久很久,遠遠超過一個沒有得道的鼠妖能夠活的年歲。”
“其實此時她的背後就已經有人為的痕迹了。”溫升竹補充道。
“而這裡,是懸崖,在懸崖中我們發現了一處血肉山洞,而在洞穴中找到了天野的魂魄,那時他的肉身已經不翼而飛。”一處血肉模糊之地躍然紙上,猶如深淵巨口擇人而噬。
“既然隻有魂魄沒有肉身,那便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引我們入局,一是……”
“我的身體對他有用!”沈天野恍然大悟。
這也并非沒有可能,因為沈天野身上有天狗的血脈,他的身體強壯堅韌程度遠超常人,甚至比一般的低級妖怪更為珍貴。
“從山洞我們又回到了平城,千裡一線,一瞬間就可完成,這絕非奇迹而是人為。”崔冉一筆再次回到平城,頓時地圖上的景色變換,山川震動,長河斷流,一切甚至變得混亂起來,血肉山洞吞下了半個城鎮,老鼠跳到了高塔之上。他們也許并非從一張地圖上長途跋涉,而是始終在一個空間中上下往返。
“我們回到平城,由于要給天野找身體,所以我們進入了王掌櫃的紙人店。”
此時殷殷已經聽得入迷,崔冉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道,她一邊搓着胳膊,一邊忍着害怕聽下去。
“王掌櫃想要畫出舉世無雙的畫,成為天下聞名的畫家,所以他親手剝了自己的皮,制成一張張畫紙,而他死去的怨念也将紙人店和收到人皮畫的姚府變作地獄。”
“至于此處,萬壽寺,這裡有一方血池,不知道吃下了多少年的血肉屍體。”崔冉圈圈畫畫,如果王掌櫃提供了皮,萬壽寺提供了血肉,那麼現在他們追查的陳家酒肆提供了什麼呢?
“什麼又扒皮又拆骨的,吃雞也沒有這麼幹淨的。”殷殷嘟嘟囔囔,她早就被吓得炸毛,躲在崔冉懷裡瑟瑟發抖。
“你說什麼拆骨?”崔冉卻捕捉到她的内容。
“就是,你沒吃過烤雞嗎!”殷殷探出小半個腦袋,啄了一下她的下巴。
“陳氏是蚌……可她卻有一條蛇,她用蛇鱗入酒,難道幕後之人想要蛇骨?”
不,不,不是蛇骨。
崔冉悚然,一股寒意直竄她的脊背,她也是蛇,這世間蛇妖千千萬,幕後之人想要的不是蛇骨,而是龍骨。
是一條将要化龍卻未曾化龍,隻差臨門一腳的半龍的骨頭。這樣他既有龍骨的效用,又可躲過上天的譴責與懲罰。
簡直陰損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