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知道蔺照雪來見他了。
他看起來輕松了很多,面上頭次有了笑意,聲音平緩地說:“你來赴約了。”
意思是,你願意見我了,是不生氣了。
蔺照雪點了點頭:
“是的,我來見你了,因為我也有事和你談。”
意思是,你應該也有事和我談,畢竟若是沒事,你不會見我的,更不會過這種在你眼裡沒有絲毫用處的上巳節。
随後,周遭竟然詭異安靜了一瞬。
沒了蔺照雪的主動和叽叽喳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誰先開口。
兩兩相對,年少夫妻,吵得最兇的一對,如今竟然也沒有話可講了。
最後,又不默契地同時張口——
蔺照雪:“我要走了。”
李燕庸:“這是給你的花。”
二人同時說話的時候,蔺照雪拿出的是本朝律法,而李燕庸拿出來的,是芍藥花。
蔺照雪聽到他的話,看到他的花,明顯愣了會。
她望向芍藥花。
其實眼神是特别複雜的。
相傳,上巳節時,男女都會在水邊互贈芍藥,用來表達深厚的愛意,是為情有獨鐘。
以前,李燕庸從來都瞧不上這種虛無缥缈的儀式,他隻會覺着幼稚。
都是蔺照雪去煩他。
如今,她要走了,李燕庸送上了這芍藥。
他明顯是在道歉。
蔺照雪和他是年少夫妻,多少年風雨同舟,很了解他反常的行為。
李燕庸也聽到了蔺照雪那句“要走了”的話,看到了她手裡帶過來的律法條例。
裡面清楚寫着:
如果喪妻,那麼婚姻關系便分崩瓦解。
李燕庸面上淡淡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他沉着臉,把二人手裡的東西交換。
自己拿過了蔺照雪手裡的律法條例,随後強硬地把芍藥塞進了蔺照雪的手裡。
他面帶凝重,警告:
“律法不應該是你碰的,你好好收着花,不要亂鬧。”
蔺照雪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李燕庸,我要離開,你聽不懂嗎?”
她經曆這一遭,身上心裡受了多少磨難,唯一收獲的,就是脾氣變好了。
以前旁人裝沒聽見,她直接陰陽回去。
李燕庸根據這話,看看她已經背好的包袱,想起今晨府前的馬車——
這時候才明白過來,蔺照雪是認真的。
李燕庸下意識問為什麼。
蔺照雪說:
“你說過,人都該往前走,你因為世事無常,娶了丁煥花相伴,我也不能繼續賴在這了,得往前走。”
李燕庸隻問:“是因為丁煥花嗎?”
蔺照雪笑:“你就當都是我的錯,我自己想不通吧。”
“我這些日子試着改變,發現,我可以改善我的脾氣,但改不了全部,我不能為了你,完全成為另外一個人。”
她的目光很真誠。
李燕庸卻眉目間湧起濃重的燥意。
他背過身,明顯不樂意再浪費時間。
他幹脆利落地說:“好,你走吧。”
“又是回娘家?也好,回娘家消消脾氣。”
“你繼續保持這個鬧法,婚姻日子安穩不了。”
現在是二人分離的最後。蔺照雪對于說她性子不好、喜歡作鬧的話:
并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反而點點頭,表示認同。
看着李燕庸熟悉的背影正在遠去,直到快消失不見時,她歎了口氣,總算出聲回應——
糾纏這些年,蔺照雪得出了個結論:
“可能我不适合婚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