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松手。”
尚勒攬得更緊了。
世酉:“……”
他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世酉也去拉他後頸,兩人僵持片刻,在世酉的腿即将變麻的前一刻,電燈哔啵一聲,寝室亮了起來。
尚勒睜眼瞬間,落入一雙淺色的瞳孔中,世酉的眉眼離他很近,額發觸着他的額頭,高挺的鼻尖幾乎碰到他的,呼吸交纏折疊在一個小空間中。
他們互相看着對方。
擠在一個不大的椅子上。
一瞬間,尚勒猝不及防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高二,尚勒跟校外混混打架,整整一個下午沒有來上課,晚自習時被尚父沉着臉提着耳朵拽來學校。
尚父進過幾年軍隊,受了傷才退伍,氣勢迫人,尚勒那一身體格完全遺傳自他父親,不過因為營養更好,加上從小鍛煉的緣故,身高是尚父的升級版。
由于場面過于轟動,整棟樓都把頭伸出窗外看熱鬧:“那是尚勒?!”
“太牛逼了,誰這麼牛逼拽着勒哥來學校?”
那是爺老子,尚勒臭着臉。
尚勒反抗無能,路上被他爸踹了好幾腳,校霸形象就此崩塌,但又不敢跟跟人對着幹,憋屈地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座位,看誰看過來,就長眉一皺瞪回去,差點吓哭後門口幾個看他帥臉的高一學妹。
也隻有高一的傻孩子還沒聽說過他看不懂情書的光輝事迹,對着他春心萌動。
尚勒當時沒染發,在班級内仍然紮眼。黑色寸頭,一側鬓角後剃着數字九,是他喜歡的球星号碼。
學校統一尺寸的桌子差點裝不下他的長腿,腿一伸就到了隔壁桌下。
他碰到一個溫熱的身體。
尚勒頓了頓,轉頭發現自己多了個同桌。那人趴在桌上睡得沉,穿着新校服,臉埋進了臂彎裡,微微側着頭。黑色發絲落在冷白如玉的耳後,側臉鼻梁很高,露出的右眼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尚勒心情更加不爽了,正想着怎麼趕走這個同桌一個人清淨坐着,教室的燈突然黑了。
全班同學陷入幾秒寂靜後,炸出一片驚呼:“停電了!”
黑暗仿佛一種保護色,少男少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興奮起來。學生們從短暫的壓力中逃逸出,享受這片刻的驚喜。
“電路故障嗎?今天會不會早放學?”
“好刺激,我準備的手電筒終于派上了用場!”
老師從辦公室出來,在教室門口喊着:“大家保持安靜,不要亂跑。”根本沒有人聽,有人甚至唱起了歌,一片鬼哭狼嚎。
熱鬧浸染了整棟教學樓,一場突如其來的停電卻是他們偷來的快活。尚勒坐在黑暗中,聽着周圍的吵鬧,也被這快活感染,微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側頭去看窗外熹微的燈火。
沒過幾分鐘,燈光驟然亮起,在學生們陣陣哀嚎中,尚勒猝不及防落入一個人眼底。
身旁的少年頭已經擡了起來,側頭看着他。那時候世酉比現在瘦削一點,少年肩膀仍然寬闊,寬大的校服穿在身上,狹長眉眼桀骜難訓。
尚勒記得他淺色的瞳孔,剛睡醒時有點漣漪般的水色,衣領開着,露出了骨感的鎖骨。
兩人足足對視了五秒,才雙雙反應過來 ,猛地收回視線。
燈光下的驚鴻一撇,尚勒心裡第一個想法是:新同桌是個大帥逼。
第二個想法是:終于發現一個顔值能夠媲美自己的人了,令人唏噓。
最後一個想法是:糟糕,我校草的地位不保。
兩人隻做了一周的同桌,都愛逃課,平常也沒見上幾面。後來,世酉轉去了一班,尚勒仍在七班,再無交集。
尚勒發着呆,凝視着世酉的淚痣,對方忍了忍,終于忍不住站起身,轉椅随着他的動作往側面劃了劃。
世酉趕他:“從我椅子上下來。”
尚勒慢騰騰回到自己的桌前,看着世酉打開電腦,突然問了一句:“世酉,你還記得高二那次停電嗎?”
世酉握着鼠标的手指頓了頓:“說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到那是第一次見到你。”尚勒歎了口氣。
世酉轉過身來看他。
“當時還人模人樣的,怎麼現在這麼狗呢?”
世酉:“……”
寝室突然傳來敲門聲,世酉坐的近,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男生,胳膊上戴着袖章,是學生會的人。
“有寝室使用違規電器,造成宿舍樓斷電,麻煩讓我們檢查一下。”很溫和有禮的聲音,低沉清朗。
男生穿着一件白襯衫,脊背挺得很直,世酉看到他手裡拿着一個記錄表,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根金邊鋼筆。
把人放了進來,尚勒側頭看去,倒是一頓:“衛竹兮?”
衛竹兮看到尚勒,深邃眼底出現幾分笑意,點點頭:“你住在這個寝室?”
尚勒:“對,怎麼是你來查寝?”
讓好好一個品學兼優、忙碌異常的學生會主席來查寝,真會用人的。
衛竹兮言簡意駭:“原來的人臨時有事,讓我幫忙。”轉頭看到坐回椅子的世酉,他溫聲道,“世少。”
世酉挑了挑眉,點頭回應。
衛竹兮檢查完沒什麼問題就離開了,等門重新關上,世酉淡笑道:“那是你朋友吧?”
尚勒“嗯”了一聲:“怎麼了?”
世酉一手扶着桌沿,另一手往下去撿那個晴天娃娃:“你朋友夠朋友啊,我記得我跟你關系不好人盡皆知。”
跟朋友的死對頭這麼和顔悅色做什麼?
尚勒明白他的意思,散漫道:“那是别人說的,我可沒在其他人面前說過你壞話。”
想到什麼,他笑了笑:“衛竹兮挺喜歡你的。”
世酉:“……為什麼?”
不知因為對方說的哪句話,遲了幾秒才問。
尚勒:“你還記得去年你家在Y大設立的幾百萬獎學金嗎?”
世酉點頭,其實跟世永元沒什麼關系,是他小叔叔設立的。
“有很多符合條件的學生申請了,衛竹兮成績優異,學校給他批了不少。”尚勒想到衛竹兮令人糟心的家庭,沒再多說。
世酉靜坐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手機振動,有人發來消息。他回過神,看了一眼,是白暮。
白暮:【世少,去酒吧喝酒嗎?今晚很多人玩。】
過了幾秒,世酉回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