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沒有開進殡儀館園區,而是在門口停了一下,N給了塗藍埙一個眼神,她自覺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付錢。
“不用。”司機的嘴唇動了動,空氣中憑空出現一張五十元紙币,手套箱自動開啟,錢飄了進去。
塗藍埙最後一種留下個人信息的辦法也失效了,她隻能下車,張望着街景,其實在找殡儀館周圍的攝像頭。
天空很晴朗,樹木綠得發白,但這種地方就是連烈日都陰森森的,而且過于甯靜。
出租車慢悠悠開走,塗藍埙望過去,司機背影僵直,應該還沒醒,但陰森的被注視感重新附着在她背後,N在。
“進。”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塗藍埙渾身顫了一下,機械地朝殡儀館主門走去,這裡車停了不少,但外面走動的人不多,沒人注意到她。
門口迎賓的人過來,“女士,請問您去哪個分廳?”
塗藍埙遲遲沒說話,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攥住了她的聲帶,迎賓的人以為她是傷心過度的家屬,投來習以為常但同情的一眼,微微讓開身子,請她往右側主通道自便。
畢竟無論去哪個分廳吊唁,都要經過右側通道,而左側通道的大門緊閉着,不知後面是什麼。
“往前走,不要亂看。”N的聲音響起,但隻有她一人能聽見,這讓本就凝重的空氣更冷了。
塗藍埙經過一間又一間靈堂,花圈和燃香的氣味淡淡萦繞,工作人員的念詞和家屬的低泣聲不絕于耳。
這個部分的人比較多,她其實很想随機抓住一個逝者親友的胳膊求救,這樣的念頭跟了她一路,但N是不會允許的。
如果她不聽他的話,他就會像控制出租車司機那樣,直接上她的身。
甚至于,塗藍埙其實有些好奇,N為什麼不直接操縱她?難道為了考驗她的心理素質嗎。
仿佛看穿了塗藍埙的前一個念頭,N的冷笑聲鑽入耳朵,“如果你發出不應該的聲音,我可以帶你見識一下,真正被驚擾的逝者是什麼樣子。他們比我更難說話。”
在每間靈堂的隔牆後面,都露出一角白色台子,塗藍埙意識到,那上面放的是玻璃棺裡的遺體。
這是殡儀館,她不僅經過了很多死者親友,還經過了很多屍體。
塗藍埙抖了一下,不禁望向周圍,空氣裡會有她看不見的鬼魂嗎?長得和某具玻璃棺内的屍體一樣,正站在窗台邊,或者被她的步伐穿過去,他們會冷冷地看她嗎?
“你右手邊的那群人。”N的嗓音帶了些引誘,塗藍埙看過去,隻見素色衣着的人影聚集,背對着她,“裡面有一個,是鬼,但旁邊的人看不見。”
嘔吐的欲望湧上喉嚨,塗藍埙别過頭,但視線不由自主被吸過去,攔截不住的潛意識想要尋找,到底哪個才是藏在人群中的鬼。
“忘了說,你也看不見。”N淡漠道,塗藍埙心中升起怒火,又轉瞬被他的下一句澆滅,“如果想,我可以幫你看見。”
塗藍埙老實了,循着N的指示繼續向前,繞過吊唁靈堂的區域,轉過彎,是幾輛運屍的小車,旁邊分出岔道,有互相攙扶着的家屬,怏怏朝一處休息廳之類的地方走去。
她立馬意識到殡儀館是環形布局,按照客戶動線相連,告别焚燒等候和裝盒一條龍,那麼不進岔道的話,就是焚屍爐的方向了。
最早進入的迎賓區右側是環形的起始,那麼大門緊閉的左側……
答案顯而易見,是存放屍體的冷凍櫃,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那裡隻有工作人員和其帶領的家屬能進去,但這對N應該不是個問題。
“我能不進去嗎?”塗藍埙站在直行道的不鏽鋼門後,這門沒有門檻,她心裡過靜電似的發毛,她在腦中問,裡面無數具凍屍的恐怖感壓過了對N的恐懼,“都到這了,你要送東西,自己進去就行了。”
截止到目前,在攝像頭下,塗藍埙隻是乘出租來到殡儀館,入内逛一圈,并沒有違規非法的行為。但單獨闖入屍體存放區就不一定了。
忽然出現的骷髅頭一定會引起注意,她不想惹上偷盜屍體的罪名。
N沒有回答,緊鎖的不鏽鋼門自動開了道縫,裡面很黑,一陣冷風從中吹出來,帶着塗藍埙生理性反感的味道。她又想吐了。
意思很明白,進去。
塗藍埙用手背試了試門邊,被冰得瑟縮一下,她起一身雞皮疙瘩。半透明的人形忽然出現,站在她身後,N的表情冷漠極了,他動作堪稱紳士,為她拉開門,目光如刀鋒般割在她脖子上。
門後通着一道狹長的走廊,剛好夠一輛推車的寬度,盡頭點了盞發冷的電燈,比外面昏暗幾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