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體莊重,言笑晏晏的樣子,像在演電視劇一樣。周沉木真厲害。
他能如數家珍的誇贊每一位初次見面的頭部人物,有代表作的誇代表作,沒代表作的投其所好說他們感興趣的,言語簡潔,不誇張也不矯作。
誠懇又風趣,談吐雅緻,風度綽約。
幾乎沒有停止過說話。
他的腦子可真厲害。他應該去做研究的。不用做文獻綜述,就能直接提筆著述吧!
孔妙玲于是很勤奮的背那些陌生又拗口的産品特性。
全面掌握洪宇的主營業務,理弄清楚它的組織架構,知悉了解它的近旁規劃。
于是能在此刻對答如流,仿若一位真正的女主人,在介紹她的家産宏願。
謝天謝地,現在,她總算要成功完成任務了。
“所以二位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會突然訂婚,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投資或商業考量,是政治聯姻嗎?”
“孔小姐是帶着烽火的資金入駐洪宇嗎,以什麼名義引流的呢,據我們所知,您并不是蔣先生親生女兒,也有持股份額嗎?”
“有消息顯示洪宇資金鍊斷了超過三季度,負債高達3億,請問是烽火注資保供的嗎?”
“假如二位離婚,烽火會清算并購洪宇嗎?”
叽裡呱啦的,突然冒出些奸逆。好好的普通話不說,偏偏跟她跩英語。
盡說些鳥語,誰聽得懂!
她高二辍學連語法時态都沒學全,知道個屁的清算并購、注資保供啊!
孔妙玲有些惱火,不單單因為這些她聽不懂的提問。更由于主導一切的人,他在她身旁好整以暇的坐着,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向。
他原來是要這樣懲罰她嗎?
好心好意給她劃了考試重點,再好整以暇看着她被超綱題難得渾身發顫!
也許更早之前懲罰就開始了。
他故意和周莼彥提前離開會場,又臨時通知她改了航班班次,讓她自己去機場趕飛機。
他說的這麼輕巧,笑的這麼坦然!
他把她值機過安檢的時間卡的死死的,一口喘息的機會也沒給,讓她疾奔追随,灰頭土臉出現在機艙裡,他安閑自在的笑容前。
為什麼,人會對自己的夥伴抱有這樣深的怨念?
“語言是用作溝通的,回答問題的人要是不被允許聽懂提問,那麼提問者也便不配得到答案!”
也許他們并不是夥伴。
所以她才會在飛機落地時,激切又難于自抑的向沈念升表述自己。
殘章碎語,隻不過是她的不忿與惱怒而已!當時要是沒有抒發,她會很難再繼續跟上周沉木的步伐。
并非沒有氣力。隻是失去心力。
台下瞬時一片嘩然。因為這位資質平庸的孔小姐,說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語言。
德語真的很難,太難了。
沈念升說起德語來固然好聽。可由于太難,孔妙玲沒有和她學的更多更深入。
除了上面那句用來駁斥所有不好好說話的人的金句。她實在沒有更多餘暇去琢磨這門深奧的語言。
“總會遇到開口不說人話的人。你記住好這一句,也算萬能了!”
所以念升你看,關鍵時刻,總還是你的妙招頂用好使!
“哈哈哈——,怎麼樣?聽不懂了吧!不過沒關系,你們問的問題我也沒太聽懂,所以大家扯平了!下面還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們周總,他會給出答複的!”笑容随和,她轉頭将目光看向滿面淡定的周沉木。
孔妙玲你可真是個膽大的家夥。
奸逆小人也敢調笑!
她看到男人露出了似有若無的笑。也許不屑,也許輕蔑。
然而,後面真就沒有人再為難她了。多神奇!他們沆瀣一氣,專門欺壓你!
采訪結束後,她返回展銷會主辦方訂的豪華酒店。真的很豪華。至少對于剛乘完人生第一次航班的孔妙玲來說,是和飛機這種高科技相得益彰的奢華酒店了。
臨海露天泳池,大平層套房,透過落地窗能直接看到海上的月亮。
盡管已經住過一晚,但再次涉足,仍然覺得心緒萬千,心神蕩漾。
祝兩位住宿愉快,今宵美滿!昨晚剛下榻時有侍應人員這樣和他們說着。
但她為了背那些要點概況,直到淩晨三點多才睡。并且由于隻有一張床,她隻能睡沙發。
所以一點也不美滿。她困死了。
現在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神經,好好休息一下了。正好周沉木還要應付記者以及其他公司的項目負責人,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
孔妙玲于是快速洗漱,然後躺倒在沙發上,欲将躺定前,她打開手機查看記者會時那個振動的來源。
是一個未接來電,沈念升的。沒有響鈴時長。大概是誤觸。
然而看到自己昨天發給她的信息仍舊沒有回複。她也打消回撥的念頭。覺得那是一種叨擾。
她必須克制一點。
不能總是指望别人來纾解自己的迷思與苦悶。
倦意侵襲,她困的眼睛流淚,于是熄滅手機,沉沉睡去。
待周沉木晚九點多近十點進屋,打開燈,正廳、前院、泳池乃至卧室都沒有人。準确講是沒有孔妙玲。
正當他納罕之際,餘光瞥到大壁櫃旁,一株千年木和一簇吊鐘叢旁躺着的人。
沒搭蓋任何薄毯或織物,穿着一身素色睡衣,衣服是簡單的短袖和短褲,睡着了的人正熱的滿頭大汗。
周沉木這才覺察到她把空調關掉了。
其實也沒那麼熱,窗外有海風吹來。
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掃而過,以俯視的姿态,無聲審視。
她背對着他,也許是睡下時夕陽正盛,才特地搬來花木阻擋。她在兩種植物的掩映下,發出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周沉木随即把燈關上。
“你好,七号房麻煩送一下創可貼和消炎凝膠。”
去洗澡前他給酒店客服打了電話,他想,她腳底的傷應該是那晚踩到玻璃上所緻,至于腳後跟上那兩個血肉模糊的印迹。
周沉木盡管不覺得那是自己的疏忽導緻的慘象,但還是自認體貼的幫她要了創可貼。
女人脆弱且嬌蠻,花他的錢買那麼多衣物飾品,拎在手上勒出了紅印子也要和他抱怨;挑剔至極的選了希爾頓頂樓花園餐位,又說自己恐高并且太高的地方有噪聲和光污染;也有沉默隐忍的,什麼都不要也不抱怨,但也嚴令他不準和任何異性見面,不能違背任何她劇本裡的條件。
她們真是蠻橫又嬌憨。
也是真的麻煩。
周沉木不知道,這一位的沉默又會指向什麼樣的律令。
盡管目前為止,他覺得,她還并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