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像人的一個。”
他把報告還給洪白雁,沒有采用:“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無論如何,不要為了把自己塞進一個人類的框架裡,而壓抑自己的天性。”
洪白雁把報告收了回去,不太在意他的評價,葉鳴成精的時間都要追溯到建國前,洪白雁尊敬他,卻也總帶着年輕鵝看長輩的叛逆,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不過今天他有事相求,扭捏地多留了一會兒。
葉鳴當過他一段時間監護妖,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準備幹什麼,挑了挑眉毛問:“怎麼了?”
洪白雁吞吞吐吐:“我就想問……我能知道一下,同事的身份嗎?”
他把自己遇到墨翊的事情概括成小帥和小俊的一分鐘短視頻,飛速講了一遍,詳略得當地省略自己準備表白的那部分,最後忐忑地盯着葉鳴:“你一定知道他身份吧?能不能給我透個底?”
葉鳴很精準地看透了事情的本質:“你這是相親背調?”
洪白雁反手一張感情牌:“那我都幹了這麼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能幫這個忙嗎?”
葉鳴沉默了一會兒,卻反問他:“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向副管理員隐瞞同事的身份呢?”
“你平時在湖裡,會吃湖裡的魚嗎?”葉鳴問。
“會啊。”洪白雁很莫名其妙,“青春沒有售價,同事入口即化,很香昂。”
一般來說鵝是素食,但是洪白雁化成人形之後兩個消化系統碰撞出了一個詭異的混合體,從此他總感覺自己有個宇宙胃,沒啥不能吃的,連東食堂都能吞下去。
因此,在沒人投喂他的時間,有時候他實在餓了,也會就地取材在湖裡撈兩口,然後收獲鵝小弟小妹們敬佩的目光。
“那如果,你剛才說的這位新認識的朋友的原形是魚呢?”
洪白雁懷疑葉鳴漏聽了細節,提醒:“我看過他羽毛了,他是鳥。”
葉鳴也無奈提醒:“我說的是如果。”
說實話,洪白雁根本無法想象墨翊是魚,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自己一口把墨翊吞了的樣子,隻好承認:“那我估計吃不下魚了。”
“所以,就是這個原因。”葉鳴無奈地給了結論,“他的身份會影響你。”
“西河濕地大學已經建立了一個生态體系,哪怕與真正的自然相差甚遠,但也是我們的生态體系。我想你自己也意識到了,你對身邊的人類和動物都有很強的影響力。”
“現在他和你相安無事,倘若他和你鬧掰了反目成仇,或者你發現他其實在你食譜上,你和他之間存在食物鍊呢?”
“妖的身份之間的關系會不會被帶到人的世界,人的身份之間的情緒會不會被帶到妖的世界?又可能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我并不反對員工之間互通彼此的真實身份,但我并不了解你們的關系,所以我不會做那個敲破世界間的牆的人。”
葉鳴的手交疊在一起,眉宇間有真正經曆過歲月的沉重,聲音卻很輕:“我期待你們能夠成為可以互通身份的同伴,但我也希望你認真考慮考慮。”
“白雁,你需要知道他的身份才能夠确認你對他的看法嗎?”
“如果是的話,我建議你最好近期不要去問他。”
洪白雁把這段話聽進去了,悻悻地撤離。
葉鳴伸了個懶腰,深感小鵝崽子長大了,洪白雁開靈智區區五年,竟然已經走完了很多人類十幾年才會走的路……
他不愛獨處,出了辦公室慢悠悠朝敬華湖走去,決定天亮前再當會兒夜鹭。
可夜晚的樹林似乎并不歡迎他。
凄厲的寒風從樹枝間穿過,葉鳴似乎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還沒等他醞釀出一個解釋,忽然瞥見樹枝上一個随風晃動的東西。
不止一個……兩個,三個,目之所及之處的樹枝上都懸挂着什麼!
葉鳴從來沒和别人說過,但他其實很怕鬼,這是他剛化成人形那幾年狂看懸疑片留下的後遺症。
隻有一點捕風捉影的痕迹,就夠他自己腦補出一座鬼城了。
他佯裝鎮定地往後退了幾步,一頭撞上還濕漉漉的什麼玩意,背後更有地上枯枝被壓碎的聲音,仿佛有東西在向他爬來!
葉鳴發出一聲夜鹭獨有の嘎的大叫,連忙朝小樹林外跑去——
然後一頭撞上正哼着歌,把揉成一團還沾了水的報告紙往樹枝上挂的洪白雁。
葉鳴面無表情:“你障眼法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洪白雁抵死不認:“哎,什麼障眼法,我才沒用障眼法。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能遇見鬼,你這又是夜鹭又是鬼的……”
校園論壇裡頗負盛名的暗夜遊魂拒不承認自己真的被劣質表演吓到了:“你下個月交三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