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學生們會給他投喂，不至于餓死在崗位上。

平心而論，分所的員工福利還是可以的，除了學校給學生分配的雙人宿舍，妖管所還額外給所有員工分撥了一間藏在小樹林結界裡的個人宿舍。

在身份保密性上，妖管所做得尤其好，以至于到現在洪白雁還不知道，除了他的頂頭上司葉鳴之外，他還有幾個同事。

可若是洪白雁真把自己當一個普通大學生，又覺得這日子太難熬了，該上的課沒少上，周末也不得清閑，他的室友在爽玩遊戲的時候他在湖裡餐風露宿地營業，還隻能吃東食堂……

不過比起本專業常見的畢業就去和top院校卷實習卷項目，内卷失敗之後入職中小型企業給老闆代坐提O橋，妖管所的工作不會因畢業而撤銷，算是個穩定的編制，洪白雁也隻好滿足。

可能為了編制總要犧牲點什麼，比如休息時間，比如不吃東食堂的自由。

洪白雁牢記嚴禁随地大小變的原則，将妖管所提供的宿舍當作更衣室來用，沒多久就鵝鵝祟祟地以原型溜出小樹林，和敬華湖裡的大白鵝彙合去了。

敬華湖共養了七隻大白鵝，洪白雁修出了人形，自是其中體型最大的。

動物天性慕強，這些靈智未開的同族多少有些唯洪白雁鵝首是瞻，洪白雁為了不辜負它們的信任，也替它們避開一些潛在的危險。

比如這個染着紅毛的大學生，洪白雁昂着脖子，眯起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默默地計算：根據以往的經驗，他接下來撿石頭砸鵝的概率為70.2％……

對方擺出了撿石頭的起手式！

洪白雁收到了戰鬥的信号！

他張開寬大的翅膀，壓低脖子“昂昂昂”高聲嚎叫着，朝着紅毛男發起沖鋒！

身邊幾隻鵝小妹小弟不明所以，但本着湊個熱鬧的心态，也效仿他的姿勢朝着那人猛沖過去。

紅毛男吓得丢了手中的石頭倉皇逃竄，洪白雁滿意地一扇翅膀宣告勝利，示意大家回湖裡。

湖中央漂着一隻鵝小弟，見他們回來了，殷勤地湊過來用喙梳理他們的毛，洪白雁也啄啄他的頭頂。

一個月前，這隻小鵝被參觀校園的小孩扔石頭砸傷了腳，現在走路還是一跛一跛的，洪白雁就讓他在人流量大的時候盡可能不要上岸。

很多時候人會忽略無心之舉對動物造成的傷害，洪白雁總覺得自己再小心也不為過。

洪白雁安置好其他鵝，自己大搖大擺地回了岸邊，他鑽過護欄，盯着來往的大學生，不緊不慢地來回踱步。

然後一口叨住了一個提着東食堂外賣袋的女生的褲腿。

“哎呀，大白！”女生驚喜地蹲下來，“你怎麼知道這個是帶給你的？”

廢話，洪白雁倨傲地想，正常人類誰吃東食堂。

她掰出兩個草餅，給洪白雁一口吞了，洪白雁砸吧砸吧嘴，用自己獨特的消化系統品味了一下，品出點微妙的香味，扯着她的袖子搖一搖想再來一塊。

那個女生看懂了他的動作，卻面露為難之色，小聲說：“沒啦，今天食堂師傅特意說這個是給黑天鵝專門準備的，剩下的是留給大黑的。”

留給！大黑的？？？

洪白雁頓時一腦門無名火，東食堂這麼久了依然搞不清自己的受衆！

黑天鵝有他胃口這麼好嗎？有他這麼來者不拒嗎？黑天鵝吃得了火龍果炸魚、榴蓮炖蛋、草莓豆角嗎！！

他大白鵝擁有千錘百煉的壯士消化系統，黑天鵝做得到嗎！

飯都是我在吃，憑什麼特殊加餐是給他的！

他頂着一腦袋怒發沖冠的感歎号，順着女生跑走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早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快門聲和讨論聲不斷。

所有人都喜歡黑天鵝優雅漂亮，喜歡他根據相機擺姿勢，他一動不動他們都能看好久。

明明他們大白鵝追追人啃啃人也都是出于好心！

那隻黑天鵝站在湖邊的大石頭上，和嘈雜的人類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慢條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飛羽，弓起的脖頸驕矜又優雅。

陽光灑在他漆黑的羽毛上，沾了一身透亮的光澤，又砸進腳下的湖面，在水面上勾勒出孤芳自賞的倒影。

在他背後，另一對黑天鵝小夫妻自在地遊曳着，時而曲起脖子，仿若一個心形，岸邊的情侶輕聲感歎着愛情的忠貞。

那幾個高雅的身影忽然化作一團小小的沮喪，隔着幾十米擊中了洪白雁。

旁邊的小店有賣黑天鵝的專屬飼料，湖邊有科普黑天鵝吃什麼的立牌，而所有人都覺得大白鵝吃什麼都能活，甚至包括東食堂。

路過的人都誇黑天鵝高貴優雅，輪到洪白雁頂多被誇一句“壯碩肥美看起來很香”。

洪白雁給撸給抱還努力撒嬌，營業半個小時還不如黑天鵝往那兒一站。

……而且他曾見過黑天鵝起飛，修長的身軀在有力的羽翼輔助之下，輕而易舉地将自己托上天空，那麼輕松，那麼自由。

他隻能在助跑的路徑邊上，被濺一臉猝不及防的水花。

洪白雁在原地呆站一會兒，才擺脫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從肚子的哀鳴中撿起自己的憤怒，他晃晃腦袋，氣勢洶洶朝着黑天鵝去了。

他怕什麼！他是又争又搶的大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