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忽然響起細小的窸窣聲,仿佛有尖銳粗糙的東西在光滑紙闆上剮蹭,聽的人生理性皺眉。
南狄拓和老二飛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向楚辭撲過去。
終究是南狄拓離得更近一些,他挾住楚辭,手裡的弩箭死死抵在她喉間,銳利的尖端瞬間刺破她的皮膚,冒出黃豆大小的血點。
老二就站在他們身側,以防禦的姿勢對着地道入口,而項一則不知道自己是該先痛罵東家老二的異狀,還是先勸呵南狄拓注意手上分寸,切莫傷人。
地道入口被輕輕推開,從裡面鑽出來一個毛茸茸的雪白腦袋。
白羊咩咩兩聲,爬了出來,從容的抖抖身上灰塵。
南狄拓臉色一沉,方才的下屬都退至地道,如果他們還正常,恐怕也不會讓白羊這麼大搖大擺的出來。
楚辭隻感覺抵在喉見的弩箭又近了幾分,她輕輕“嘶”了一聲。
老二歎息:“你果然備有後手。”
方才楚辭面色不改,還有心情看戲,他就覺得不好,恐事情有變。
“後手”陸長赢從地道裡出來,臉色說不上好看,鷹隼般銳利的視線直直盯着南狄拓持弩的手,氣勢越發陰沉。
他一言不發,仍讓南狄拓如臨大敵,房間内的氣氛越發緊繃。
楚辭:“輕點,你使勁兒紮我做什麼,我可是重要人質,你拿我威脅他呀!這還用我教你嗎?”
房間忽然陷入寂靜,在場衆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
楚辭将抵在喉間的袖弩往外推開寸許,繼續指揮:“這個時候,你應該要一匹馬,備一些幹糧,不然就殺了我!”
老二:“……你閉嘴吧!”
南狄拓沒有說話,他目不轉睛的盯着陸長赢,持弩的手一收,當着他的面硬生生劈折了楚辭的右臂。
隻聽她一聲痛哼,右臂松軟無力的垂下來,額間的冷汗密密冒了出來:“……我就客氣兩句,也不用這麼狠吧。”
項一驚呼出聲:“東家!”
肉眼可見陸長赢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眼神恐怖至極,仿佛嗜血猛獸,可以想象,一旦他們落到他手裡,下場一定無比慘烈。
南狄拓冷冷道:“按她說的做。”
陸長赢冷眼而立,幾乎是眨眼間擡手挽弓搭箭,可惜箭還沒射出,南狄拓已經将楚辭擋在自己身前。
楚辭:“别!”
陸長赢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開,你有一次逃的機會。”
“逃?”老二笑了笑:“牧場主捏在我們手上,為什麼要逃,我們還想成為王爺的座上賓呢。”
他擺擺手,示意南狄拓将楚辭推給她,卻沒得到回應。
老二稍愣,臉色陰沉下來,不敢置信的望着南狄拓。
南狄拓同樣冰冷的審視他,這位部族的小那顔。大魏的風比圖南更暖,怕是已經吹軟了他的骨頭。
南狄拓低下頭,附在楚辭耳邊說,幽幽道:“楚姑娘,看來你的命也沒有這麼重要,不能讓滁州王放棄原則。真可惜,咱們得死在一起了。”
楚辭忍着痛,跟着沒事人一樣:“我倒是無所謂,可惜你想要的神奇種子到不了圖南了。”
陸長赢全程一言不發,隻是可怖的視線投射過來。南狄拓還以為那是對自己的警告,卻不知他盯的是楚辭。
頂着阿赢怒極的目光,楚辭背後冷汗都快下來了,她頭皮發麻,隻能裝作沒看到,側頭望向南狄拓,目光誠懇道:“我真的很欣賞你,不如我們打個賭。”
“我給你三次機會,放你離開,隻要你能靠自己的能力離開蒼州,種子無償贈你。如果你三次都沒跑掉,就為我賣命十年,我同樣将種子賣給你。”
“左右你都不虧,怎麼樣?”
南狄拓嘲諷的看着她:“楚場主的手氣,還敢跟我打賭?你的命在我手裡,還跟我談條件?我憑什麼相信你,憑什麼放你走?!”
楚辭無語凝噎,反駁歸反駁,他怎麼還帶人身攻擊。
“有道理。”她點點頭:“那我們換換身份吧。”
話音未落,她側身半許,一道迅捷的利箭已經飛射而來,直逼南狄拓的面龐,可他乃是圖南赫赫有名的箭手,對箭矢疾風相當敏感,條件反射性身體一側,便避開箭矢。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緊緊抓握住楚辭的手腕,但這片刻的空隙已經夠了——
一道黑色身影從房梁落下。
左勾拳!
右勾爪!
尖喙一擊!
再配合白羊陰險至極的偷襲。
牧場兩大“高手”聯合,開挂般的存在,連陸長赢都得一時退避,何況南狄拓。
如果是在曠野之中,五步以外,手持長弓、箭術無雙的南狄拓尚有一站之力,可在狹小房間内,唯有簡易袖弩,吃了施展不開的虧,他戰的極其狼狽。
尤其是房間裡還有其他敵人——
随着哼唧哼唧的聲響,從地道裡源源不斷鑽出來一頭一頭……無窮無盡的小肥豬,形成一群粉豬海洋,将南狄拓淹沒。
除了被集火的主要對象南狄拓,房間裡其他人硬生生被越來越多的小豬擠了出去,最後大家狼狽的站在房外院落裡,面面相觑。
這一幕荒誕又離奇。
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哼唧聲和隐隐約約的悶哼聲。
楚辭抱着昏迷不醒的珍珠,連忙朝着屋裡喊:“别壓死了!人我還要用呢!”
一盞茶的功夫後,楚辭得意洋洋端坐主位,而南狄拓成了狼狽又落魄的階下囚。
至于老二——
方才就不見了他的蹤影,這厮倒是溜得快!
楚辭笑眯眯:“好了,我們現在可以談條件了。”
南狄拓心如死灰,沒想到自己居然以這等可笑的方式被俘,一切前功盡棄:“殺了我吧。”
怎麼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她們是文明牧場。楚辭本想以單手支着下颌,胳膊脫臼了,還疼着呢。
她換了個姿勢,另一隻手捧着臉:“還賭嗎,我的承諾仍然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