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來臨。

室内已點起了燭火。

暖色的燭光從雕花窗戶内透出，湊近，露出張寬大的書桌，桌前，身着青衣的女子手裡拿着根木頭棍子在白紙上比劃着，拉出一條條灰黑色的痕迹，細看，畫的是窗外的風景。

孟清許氣定神閑，一邊描畫一邊給身旁之人講解，很快白紙上就有了窗外幾棵樹木，石頭的模樣。

何未央是個聰明的“學生”，孟清許還算滿意，秀麗雅緻的面龐溫和了不少，時不時糾正何未央的錯漏之處。

何未央照着孟清許教的，畫出各處細節，漸漸地，紙上景色已初具輪廓，轉頭看向旁邊的孟清許，“表姐，這樣畫可好？”

清淩淩的目光盯着孟清許，眉眼似春光，妍麗漂亮。

孟清許面上淡定，藏在發絲中的耳尖尖早已發紅，行為越發克制有理，忽略他有些灼熱的視線，認真看起了畫，“表弟畫得不錯，學得有些成效了。”

何未央湊近了些，他雖長得漂亮，身高卻弱勢了些，與平常女子喜歡的嬌弱男子相比，高出許多，為此何青許氏私下裡還着急過，男子太高了不好嫁出去。

可是，在他眼裡，這卻不是什麼缺點，方便他做許多事情……

這世界女子大多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孟清許雖沒那份力氣，身高還是足夠的，一米八的身高，穿衣更顯得修長俊逸，比何未央高出半個額頭。

此刻，由于何未央的湊近，兩人衣角相交，鼻尖是各自身上好聞的熏香，交纏間，不知是誰先伸出手，衣袖遮掩間，十指交纏。

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畫畫，一人一隻手擺在書桌上，孟清許早已停筆，手指不時在紙面上輕點，指出何未央的不足。

氣氛靜谧和諧。

何未央率先打破平靜，“表姐，這筆越來越好用了，是将墨筆的方子研究出來了嗎？”

“嗯，做出了有好幾類，畫畫的話這種筆最好。”孟清許道，不同的用途的筆，筆芯的粗細、軟硬程度要求皆有差别，這些日子她已經做了幾種了。

“這筆用來畫些衣裳款式甚是方便，前日裡用表姐送來的筆畫了些樣子，拿去鋪子那兒了，明日就該做好了。”何未央将手裡光滑的木棍轉了下，姿态熟練想來私下裡沒少做這個動作。

捏緊了幾分交纏的手指，孟清許心裡泛甜，“多謝表弟了。”

“何必道謝。”何未央微紅着臉，忽略手心傳來的灼熱溫度，低頭，裝模做樣，繼續畫畫，“還有兩日，便回啟程回縣裡了，請帖那些父親來之前已經發好了，各處裝點想來已開始準備了，父親特意将東升叔留在府裡。”

孟清許知道，東升是許氏身邊的老人，辦事妥帖。

回去再快也是七八日的功夫，先回鄉祭拜，再舉行成親事宜，大大小小許多事都要許氏操持打理，還有，何未憐的親事聽書在兩人成親後幾日也要舉辦。

心底奇怪為何辦得這樣急，确沒有探究的想法。

“對了，來之前我去看未果，她又在研究算學，我本想将這事告訴母親，但她說是你教的，且草紙上畫的我從未見過的字符，也說是你教予她的。”何未央平靜地說着，何未果小小年紀喜歡算學這類雜學，父親母親都知道，母親制止過幾次，都沒成，他也不會因此怪孟清許。

聽到這話，孟清許一愣，沒想到半天時間都未過去，何未果就又被發現了。

不謹慎的小丫頭。

側頭，瞥了眼何未央的臉色，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心下微松，“我見她算學有些天賦，便教了些。”

右手還牽着，用左手沾了些硯台上殘留的墨汁，在邊上的草紙上邊寫邊道：“我交給她的是番邦傳來的算學書寫。”大鳳朝有記載這類字體，被記錄在雜典中，并未受到重視。

說着孟清許教何未央認識這類數字，各類使用方法。

何未央很聰明，一點即通，也明白這類用法的好處，興趣盎然地聽着。

算賬，方便許多呢。

“算學雖是雜學，但君子六藝，它便在其中，未果的科舉占首位，但閑暇時學習這些個東西，也是不錯，且今後，算學興起與否猶未可知。”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産力，而數學是科技之根本。

何未央作為商賈之子，私下裡也是研習算學的，知道其重要性，也沒開口反駁。

眼底亮亮的，有了這番邦傳來的數字，算賬能快不少，表姐還真是特别……

感受手中細膩的觸感，孟清許眼含笑意，說起了其他事情，“那畫，我打算出手了。”

畫？何未央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書房中的那幅栩栩如生的作品，詫異道：“表姐打算賣了嗎？”

“嗯，表弟放心，背後之人底細我已知曉一二，現我已是秀才之身，綁有功名，便是查出也不會被為難。”區區秀才，會不會被為難孟清許不知道，但前一句卻是真的。

錢梁、唐靜皆不是心思惡毒之輩，雖有謀略，但行為有君女之風，因着這點，孟清許就不擔心自己被害。

她們能将府城之事這麼快捅出去，其背後之人官職應是夠大的。

多番考察，她們應是最為合适的合作對象。

孟清許野心不算大，隻是想以此換得些好處。

一年内，靠現在已有的知識還有碧水書院的教導，想中舉人難度太大，縣學師資不如碧水書院，府學夫子學問高些，但想讓她一年内考上，終究還是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