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殿上,一身着黃袍的年老女子高坐,金色的龍椅閃着琉光,地下站着一衆官員,她身邊的宮女叫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聲音尖利,傳出大殿門。
等了一會兒,眼見皇帝即将起身離開。
忽有一禦史台官員包過站了出來,不少官員暗暗吸氣,這厮可是出了名的硬骨頭,她要彈劾,必有人遭殃,紛紛猜測這人又要彈劾誰?
“皇上,臣彈劾翰林侍讀學士董力,擔任馬湖府學政期間閱卷不力,才幹不足,鬧出動亂,緻使考生到貢院靜坐抗議,辜負了皇上以及衆位大臣的期望!”
龍椅上的老皇帝皺眉,九五之尊,自有一股氣場,“将折子呈上來。”聲音平靜,但仍能察覺出她有些生氣。
科舉一事,事關重大,怎會出這麼大批漏?
底下有官員咽口水,馬湖府的官員怕是要倒黴了。
“是。”底下宮人聽吩咐将折子傳上。
皇帝翻閱折子,半晌才道,“胡鬧!作為一方學政,竟是讓考生靜坐貢院門口抗議,屬實荒唐!”
“還有知府這些,是如何當官的,竟引得考生不滿,聚衆抗議!”
這時,有官員站出來,跪地行禮,“皇上息怒,董大人辦事一向認真,這其中定有隐情。”
“臣知是為何。”首輔嚴崇站出來道。
“愛卿說來聽聽。”皇帝按捺住怒火,到底給了面子。
嚴崇行禮道:“今早董力董大人的奏書便呈到了内閣,本想下朝後再與陛下詳細彙報此事,不想包大人在朝堂上提起。”
皇帝臉色這才稍緩,“将奏折呈上來。”
看了會兒,皇帝舒口氣,原是嫉妒導緻,不滿這些學子學問不夠,将錯處歸結與她人,心裡卻又升起幾分好奇,“折子中提到是有一學子帶病考試,得了第三,這倒是稀奇,馬湖府,我怎記得唐靜那丫頭還在那兒呆着。”
次輔唐雙站出來,唐靜是她孫女,她已經是五十有八的老人了,皮膚皺巴巴的,但面色和藹,笑道:“陛下,這丫頭過些天就回來了,說來也巧,她表妹錢梁也參加今次馬湖府的院試,得了個第二,這丫頭還将表妹的答卷還有那第三名孟清許透露出來的卷子寄了回來。”
“哦?”皇帝心裡多了些好奇,這第三名在帶兵的情況下,寫了些什麼,竟是拿了第三。
唐雙笑盈盈地從袖中拿出幾頁紙,“本想着留給家中幾個孫女看看的,不巧,能入了皇上您的眼。”
很快,皇帝便幾頁答卷看完,目有欣喜,“不錯,答得不錯,實至名歸。”其中一份末尾處略平淡些,看了眼名字,果然是那第三答的。
兩份答卷皆被皇帝看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這兩人便已答得不錯,可有案首的答卷?”皇帝好奇。
“這,臣還真沒有,不過陛下,今次鬧出此等大事臣認為是考卷未作公示,有部分考生并不清楚同考學子的具體實力,或可安排将前十名的答卷張貼出來,且将所有的答卷在科考後整理成冊,給予書局發售之權,還可獲利,補充國庫,這政策不僅讓科舉更為公平,以封悠悠衆口,也顯出我朝政治清明,科舉公正态度。”唐雙建議道。
能補充國庫?皇帝意外。
“不可,陛下,張貼考卷是前所未有之策,是祖宗之策,不應壞了規矩。”戶部左侍郎出聲阻止道。
身後幾位官員也是附和。
雖不知這姓唐的作什麼名堂,阻撓便對了。
“哼,今時不同往日,張貼考卷求的就是公平二字,有何不妥!?幾位大臣如此反對,莫不是家中孩子科舉一事有問題!心虛了!”唐雙不耐煩,義正言辭,句句戳心回擊。
她這一邊的官員在旁扇風,“定是有官員心虛,才會否定這番改動!”
“一派胡言,姓唐的,朝堂之上,豈可如此污蔑朝廷命官!陛下,臣要告唐大人污蔑之罪!”那大臣立刻哭鬧起來。
兩派人吵了起來,引經據典,之乎者也一大堆,罵人不帶髒字,一時間朝堂上吵嚷不斷。
面對亂局高坐上首的皇帝并未阻止,朝堂官員隻有對立起來,她這位置才坐得安穩啊。
好一會兒,兩邊熄火,皇帝這才張口,“既然無甚害處,便按照唐愛卿所提,今後科舉前十名張貼出來,考中考生答卷由各地官府統一收集整理成冊,至于給書局授權一事,戶部着手安排即可。”
嚴崇站出來,“皇上放心,定将此事安排好。”她雖占首輔之位,但也兼任戶部尚書一職,雖是挂名虛銜,但戶部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皇上,不知此次鬧事考生如何處理。”唐雙似是想起什麼,出聲。
她的觀點也很簡單,不論如何,都要将嚴崇一派的勢頭按下去,今天怎麼也得給董力使絆子。
皇帝眉毛皺起,對馬湖府董力一衆官員的印象差了些,竟是連考生聚衆鬧事都未發現,讓這群考生成了規模,辦事不利,這才使得考生鬧事。
嚴崇出聲:“法不責衆,鬧事考生多達幾十人,還請皇上從輕發落,不若就取消主謀之人考試資格,其餘人十年不得科考,陛下您看如何?”
底下一種官員嘴角抽搐,這件從輕發落?嚴大人是不是對此有誤解。
皇帝沉吟片刻道:“便取消主謀之人考試資格,其餘人三年不可科考便可。”
“陛下英明。”底下大臣齊齊出聲道。
“今次馬湖府科考,主考官董力,以及主持考試的一衆官員扣三月俸祿,小懲大戒。”
雖是這般說,隐形的主考官回京升官一事,怕是會被擱置。
多好的機會,就這麼被董力白白浪費了,不少官員暗歎可惜。
“行了,還有何要事,沒有便下朝。”臨走前似乎想起什麼,“禮部,盡早将馬湖府院試案首的答卷也呈上來。”
她看了第二第三,怎能少了第一?
做皇帝的都有些疑心病,為何唐雙獨獨漏了案首的考卷,君臣相處幾十年,什麼心思,她心裡也能探知一二,倒要看看唐雙這老家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臣等定當盡快将答卷送達,皇上放心。”禮部尚書回道。
底下再無人出言,早朝開了将近兩個時辰,皇上坐不住了,他們這些站着的官員老胳膊老腿的,也是有些受不住了。
輕舒口氣,皇帝精神已有些不濟,擺手示意退朝。
散朝的隊伍陸陸續續出宮,嚴崇神色莫名地走在前頭,唐雙慢悠悠湊近,“嚴大人,何必走得如此之快。”
“唐大人是有何事?”嚴崇意味不明問道。
“能有何事,打聲招呼。”唐雙笑道。
“唐大人我還有事,便先走了。”嚴崇心隻這老家夥是來炫耀的,經此一事,自己這門徒前程是毀了一半,心中記恨,嘴角卻扯起笑意,推脫離開。
案首的考卷,這老東西背着她在算計什麼?右眼皮微跳,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
……
鼻尖纏繞的是牢房裡混合的各種臭味,在牢裡呆了幾天衆位書生的衣服就已經布滿了酸臭味,不時有跳蚤虱子跑到身上吸血,剛開始還有人大喊大叫,後來便癢着癢着習慣了。
一衆考生關押入牢,不時有人後悔,将錯處歸結在金翠明身上,對着金翠明怒罵嘶吼:“便是你!定是你嫉妒孟清許,傳播謠言,害得我等被抓!”
“對,都是因為你!這叫我今後如何是好!”誰都不知道自己會被如何發落,忐忑不安。
不過也又被不少老考生,歲月在她們臉上留下痕迹,頭發已經半百,面有數道皺紋,平靜地看着那幾個情緒失控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