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叢叢兮遠人煙，雲漫漫兮飛鳥道。”去府城的官道不乏有人煙稀少的地界，走過一個村莊，天空開始下起小雨。

水氣打濕了馬車簾子，冷意中夾雜着幾分饑餓，趕車的大娘戴着鬥笠，看了眼漸漸黑沉的天色，轉頭對車裡坐着的趙夫子幾人道：“這天也快黑了，我知道前面有處城隍廟，夫子可帶着幾位小姐去廟裡躲躲雨，烤烤火。”

趙夫子聽着外面沙沙作響的雨聲，面前的燭火随着車馬一搖一晃，是有些時候了，就依了下來，“好，天色漸暗，就在那兒休整一晚吧。”

“行，那我就趕車過去了，這天兒下雨了就是不好，瞧把這馬給累得。”大娘很是心疼地抽了幾下馬，趕着車邊往前走邊嘀咕。

馬車裡，孟清許邊看着書邊聽着兩人的對話，心裡泛起一絲好奇，這一路都在官道，人煙少的地界并不多，天晚了總能找到個人家借宿，城隍廟還是第一次接觸。

拉開車窗鍊子，向下看了看，道路上沒什麼雜草，還有幾處新鮮的車轍印，想來那廟裡經常有人落腳。

“這廟裡有火光，想來是有人也在此歇腳。”馬車停下，趙夫子看着暖黃的光，一邊下車，一邊道。

孟清許也看見了，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停在門口的馬車，這個圖案，不是何府商行的徽章嗎？

幾人也依次下車，走了進去。

廟裡有三撥人。

第一撥人坐在邊上角落，是個行商，衣着富貴，身邊有好幾個家仆護衛，守在行商身邊。

第二撥是兩個年輕的女子，穿着樸素，模樣普通，像是附近的村民。

第三撥是孟清許的熟人了，金翠明主仆還有何府的趕車大娘，帶着個不認識的男子，這男子長相秀氣，面前架着個陶罐，裡面煮着白粥，手裡拿着的木勺不時往裡攪拌，淡淡的米香在空氣中蔓延。孟清許不适皺眉，心下有幾分不對勁。

剛進門，孟清許敏感地注意到那男子的團體有一瞬的緊張，待見到門口穿着的趙夫子幾人後，又淡定下來。

行商的團隊則是看了書生打扮的幾人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金翠明一早便聽見了馬車駛來的聲音，見旁邊一夥人突然緊盯着門口，心裡也有幾分打鼓，不會遇到什麼劫匪吧？沒想到竟是趙夫子幾人，裡面還有她讨厭的孟清許。

“沒成想會在這裡遇見趙夫子還有幾位碧水書院的衆位。”眼睛滴溜溜一轉，金翠明便立刻上前打招呼。

趙夫子對金翠明沒什麼映像，意外她認識自己，想來也是碧水縣人，溫和一笑，“沒成想能在這兒遇見同縣學子，也算有緣分。”

“金某也這麼認為，特别是孟小姐，我們算是老熟識了，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了。”金翠明說話間看向孟清許，眼裡有幾分得意，指了指旁邊在做飯的男子，“這是小輝，我在路上救下的，家中窮苦，投奔親戚又跟父母失散了，好心收在了身邊。”

聞言，還不等孟清許說話，趙夫子先站出來，“天色有些晚了，我們也要歇整了，就先走了。”說着就拉着孟清許幾人往邊上的空地走。

這條路趙夫子不知走過幾次，一路上聽過見過不少，這男子明顯來得不對勁，還是遠離為好。

“哎，趙夫子您這邊就去忙吧，待會兒粥煮好了，我叫小輝給您端過去。”沒把趙夫子的舉動放在心裡，金翠明指了指邊上熬着的粥，語氣裡有幾分讨好，這人可是碧水書院的夫子，她讨好些說不定能得幾分指點。

聽她說話這般有禮，趙雪的心裡多了些糾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出門在外，最為重要的還是銀量，窮家富路，要保管好。”

言外之意金翠明沒聽明白，滿臉堆笑，“那是自然，沒想到能得趙夫子如此關心，金某感激。”

孟清許在旁聽着抽抽嘴角，不理解金翠明是怎麼想的，那男子手掌細膩，沒有絲毫老繭，與窮苦出身明顯不相符，樣貌也清秀。

好似想到了什麼，孟清許眼眸一蕩，意味深長地看了金翠明一眼。

粥很快便熬好了，沒有金翠明的吩咐，叫小輝的男子便邁着小步走了過來，手裡拿着兩碗粥，“這天冷，夫子和各位小姐喝些粥，暖暖身。”

“好意心領了，我們還有幹糧。”說完趙夫子便沒再理會。

聽她這麼說小輝好似有點受傷，眼眶微紅地看着金翠明。

這下可把金翠明心疼壞了，頗有幾分憐香惜玉道：“小輝這般辛苦熬的粥，給我，我多喝些。”

沒多久，一大罐的粥，就見了底，金翠明的肚子都大了一圈。

天空披上黑色的幕布，其上是滿篇的細雨，細細簌簌的水聲，不間不歇。

火光昏昏，孟清許撥弄火柴，下半夜她守夜，安靜地蹲坐在角落裡沒有出聲。

翠竹在她旁邊，腦袋一點一點的，明顯是熬不住了。

耳邊有衣服摩擦稻草的聲響，再之後便見那年輕男子腳步匆匆的出了門，沒多久便又走了回來。再過兩個時辰，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那兩個女子也收拾着裝備動身離開了。

孟清許看了眼天色，晨光熹微，天馬上便要亮了，雨也停了下來。

不多時，便聽見一聲尖銳的咆哮：“我的銀票呢！？”金翠明摸着自己的行禮，臉上有幾分焦急，她的荷包不見了，裡面可是放了不少銀兩。

周圍人被這聲音驚醒，也紛紛檢查起自己的荷包，還好，錢還在，松了口氣。

便朝掉了錢，正在努力翻找行李的金翠明金翠明方向看去，瞧着熱鬧。

孟清許坐在微微有些熄滅的火堆前，沒說話，平靜地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