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太太氣若遊絲,卻笑得開心,她擡手拭去外孫女臉上的淚:“好姑娘,瞧瞧都沒事了,婆婆有這身胖肉在呢,什麼事扛不過來,莫怕,快回去,這裡不是你小孩子來的地方。”
說着說着,田老太太才注意到哪裡不太對勁,那慣是愛潔一絲不苟的小姑娘,頭發是散着的,衣服手上全是幹透的血漬髒污。
田老太太登時急了:“小姜兒,衛甯遠那混賬怎麼把你也牽進來了?”
“婆婆,父親謀反這事是真的嗎?”
田老太太氣憤又無力錘了錘牆:“他把神童挂嘴上挂了一輩子,最後竟是個糊塗蛋。”
衛姜心裡一“咯噔”,已然明白過來意思。
事情倒不是衛甯遠親自去做的,他也沒那個本事做。
他這幾年為了升遷瘋了魔了,不管誰的門路,隻要能遞過去的名帖他都押了注,之中不乏政見不一,甚至是深處敵對兩方陣營的,還自以為多條門路多條幫手。
他一錯,就是決心跟着九皇子門人做事,結果沒些時日又找上王家這顆大樹。
李夫人和王皇後在後宮鬥的你死我活,兩家背後的勢力都想找準機會給對方捅個深的。
九皇子的下獄和李夫人的死,無疑是王皇後和她背後的王家赢了,衛甯遠若是個真聰明的,這個時候就該夾着尾巴做人,他偏巧在求到王家跟前時,為了能賣個好,反将跟了九皇子門人的事當籌碼說了出來,自以為可以幫着絆倒九皇子的勢力,這是他的二錯。
三錯,在已知王家已經棄了他的份上,明明都從田老太太手上籌到了王家要的銀子,不趕緊歸還還妄圖讨教還價,将王家得罪了個徹底。
王家想要收拾他,隻需稍微推波助瀾。
整件巫蠱謀逆事件中,衛甯遠甚至連個邊角料都算不上,就這樣自己把自己送進火坑,牽累全家。
被蓋上謀反的罪,誰都知道是什麼下場,田老太太已經被定下十日後處斬,衛姜估摸也就這幾日有裁定。
要強了一輩子的老太太頭回沒了主意,嚎啕大哭:“我的好姜兒,你還這麼小,可怎麼好呀?”
牢房外頭,王寶翹着腳坐在牢監的位置,将祖孫倆的對話全部聽了進去,羽扇往桌上一點:“知道一會兒怎麼跟我的美人娘子說吧。”
“小的懂,一會兒就拿那老太婆開涮,要不了一頓打,肯定讓那小娘子低頭認錯,心甘情願爬上寶少爺的床。”
“知道還在這,還不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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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秦之牧被哥哥按着關了十多天,終是受不住苦求父親将自己撈了出來,一出牢門,他衣服都顧不得換,便直沖向衛府而去。
那日走的太匆忙,都不及好好溫存,牢中這些時日,他食髓知味,翻來覆去回味那日淺嘗辄止的占有,回回都勾得他血脈偾張,隻恨不得立時出去,将她抵在牆邊,一寸一寸烙上他的痕迹,成為他的所有。
棗紅駿馬“籲”得一聲停在衛府門前,秦之牧猝不及防看到門口白紙黑字貼着抄家的封條,臉上的興奮褪了個幹淨。
不多時,他就從附近人家知道了衛家的事,少年翻身上馬,狠狠一抽馬鞭就朝禦史台而去。
駿馬疾馳,涼風吹起衣帶翻飛,某個電光火石之間,秦之牧就想,若不是哥哥停了他的婚事,姜姜早已經是他們秦家的人,根本就不會牽連下獄。
哥哥變了,現在都不讓着他了,哥哥幫不了他,隻會和他搶姜姜。
他又一抽鞭子,身下的馬兒立馬轉道改回秦府。
對,去求父親替他們把婚事辦了,隻要姜姜不是衛家人,事情不就可以圓滿解決。
“父親,父親,孩兒回來啦,孩兒有喜事想與父親分享。”
秦之牧一到家,風似的就直鑽老丞相的院子,然而今日卻在門前被攔了下來。
“二公子留步,裡頭大公子正和老爺商議要事。”
秦之牧眉頭輕蹙,父親近兩年很少過問府中事務,家中一切事宜都是聽哥哥的,哥哥會有什麼事與父親相商?
他忽的就有不好的預感,一把推開守門的小厮:“滾開,我哥哥與父親說話,有什麼是我聽不得的。”
門卻從裡面拉開了,是秦起說完事正要走。
秦之牧一眼就注意到哥哥這會兒還穿着朝會的青色官袍,顯然是一下朝就趕了回來,什麼事值得哥哥這麼着急?
他跨步攔在秦起的跟前,語氣急切:“哥哥,你和父親聊什麼了?”是姜姜的事嗎?
“小牧,你想說的我都知道了,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出聲的是老丞相,一向對誰都樂呵呵的老頭今日語氣異樣的嚴肅,“你也大了,過幾日,你就去淮南,去軍營找你舅父吧。”
“哥,我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猜到了我找父親聊了什麼。”秦起淡淡看着他,“就是你想的意思,父親不同意,我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