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常年跟在秦起身邊,比旁人知道的要多一點,包括最初認識衛家娘子的其實也是他們公子,後來倆小人不知道怎麼就不來往了,且衛姜娘子開始畏懼自家公子,雖如此,自家公子也并未因此停了暗中的照拂。
那份感情,或許不比二公子少。
秦起撫了撫那支有些舊的簪子:“按最高的規格,辦去吧。”
“還有,撤了衛府前街照應的人,以後有什麼消息也無需報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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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府,又過了幾日,衛姜終是從采買的賀大娘口中打聽到零星半點關于她要嫁的人家,和要嫁之人的消息。
賀大娘的原話是:王寶啊,其人纨绔上天,無德無品,嚣張好色,小小年紀府中已進了□□房的妾室,發了兩次喪,有個做皇後的姑母,哪有人敢管,這樣的人家哪裡嫁得。
“小姐,我們告吧,把老爺告上官衙吧。”小丫鬟憤憤。
本郁郁難受的衛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三個年輕的姑娘互相依偎,突然也沒有那麼害怕已經寫上悲劇的未來。
時下女子隻有兩類人不可嫁人,一是出家的姑子,二是成為被冠以不潔之名的女醫。
臨時成為姑子,依照王家的作風恐難就此作罷,而女醫,也難走通,她哪裡懂什麼醫理,離出嫁隻剩一月時間,該如何是好?
或許,或許,還有一個法子可以冒險一試,前提,她能出門......
衛姜琉璃似的眸子亮了又暗。
沒兩日,本不會經常來府上的田老太太突然出現,一大早,老太太将衛府的門敲得“哐哐”直響,衛甯遠在主院都聽見聲響,以為是升遷的事出了問題,披了個外衣就迎了出去。
見是丈母娘,衛甯遠登時沒了好臉色,摔門就要趕人:“母親,你沒事來做什麼?”
田老太太擡腳一攔,人就擠進門内:“還道要問你做了什麼呢,我這兩日心神不甯的,老夢見小姜兒朝我哭,你是不是又罰那孩子了?”
說着也不信衛甯遠在身後說什麼,直奔西苑而去,如何要自己看過了才行。
見外孫女當真無礙,田老太太便要帶外孫女出去置辦點春衣春鞋。
衛姜沒想到老太太會因一個夢就來看她,還像及時雨一樣出現解了她的困境,心中的感動像火苗一樣越燒越旺,暖得似能一下子化開冰封的冬雪。
“婆婆,你怎麼這麼好,怎麼就是我的婆婆。”
“傻孩子,快去換身衣服。”
“不準去!”衛甯遠大呵一聲,“一個閨閣女子出去抛頭露面像什麼話?”
他倒不是怕衛姜将婚事告訴老太太,衛姜在老太太跟前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她根本不會說,就算真說了,老太太知道了還能和王家搶人不成,主要這要求是王家定的,過門之前不準衛姜出門。
田老太太一聽就炸火了,袖子一撸:“像什麼話,女兒家不出門,你能遇到我懷娘,能讓你有了錢财進了長安的門考官,不出門,你怎麼在妻子剛過世,就和小姨子攪在一起,好好好,衛甯遠你要這麼說,我倒要叫雲娘那不孝子出來說道說道了。”
廖氏還在牢裡蹲着呢,哪裡來的說道,衛甯遠怕老太太這一下拔蘿蔔帶出泥的,隻得妥協,三個時辰不能再多了。
待出了門,田老太太眼裡隻剩下滿滿的憐惜:“好孩子,在家裡是不是受委屈了,怎麼半月不見,你瞧着瘦了許多。”
衛姜心地柔軟兀得就被撞了一下,泛出澀澀的暖意,她昂起小臉:“才沒有,婆婆我好着呢,你不知道,時下小娘子都以瘦為美呢。”
說着,她捏着裙角轉了轉,“婆婆,你快瞧瞧,這樣是不是更好看了。”
“我們姜兒,怎樣都招人稀罕。”
老太太悄悄擦去眼角的淚,還好,秦家的小子也有意,他們姜兒啊,就要過好日子了。
祖孫倆從東市逛到西市,田老太太有意給衛姜置辦點嫁妝,裝了滿滿一驢車的東西,這才滿意打道回府。
衛姜沒有上車:“婆婆,好不容易出來一會兒,我想自己走走再回去,東西您先幫我存着下次帶給我,這樣我就又有機會見到婆婆啦。”
“好,這個主意好。”
田老太太不疑有他,往衛姜手裡又塞了兩吊錢才放心走了。
等驢車走遠,衛姜看着空蕩的南北長街,街的盡頭,巍峨的黑色門樓像是威嚴的巨獸之口,令人望而生畏,那就是繡衣使的官署。
遠遠看了一眼,衛姜就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想要打道回府,躊躇隻是片刻,惶惶的眼神變得堅定,頭也不回朝“巨獸”走了過去。
“嘿,竟有人來找我們繡衣使讨債,新鮮,這我得瞧瞧去。”
整個官署裡待命繡衣使都出動了,烏泱泱的上百十個人,馬骁肆揮着節杖走在最前,與身邊人打趣:“瞧着像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别是什麼情債吧。”
說着,就見那邊娘子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馬骁肆手裡的節杖當啷一下砸在他的腳尖上,爹的,還真是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