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頌安回家并沒有告知祝融峰和方梅,他躲在房間裡,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當祝頌安的指尖還停留在邊邊溫熱的耳尖時,玄關處突然爆發出了争吵聲,讓邊邊猛地豎起尾巴。祝頌安維持着半蹲的姿勢僵在卧室門前,掌心抵着的門闆傳來父母争吵的震動。
這是祝頌安記憶中父母第一次如此争吵,沒有預兆,沒有理由,從他們進門的那一刻起,争吵就開始了。
“你竟然繞過倫理委員會啟動腺體重編程實驗!”祝融峰不知道拿起了什麼重重砸向茶幾,傳來一陣碎裂聲。
方梅的高跟鞋碾過滿地瓷片,發出吱吱碎響:“當初給頌安植入腺體激活劑時,你怎麼不提倫理?”她突然從包裡掏出了許多報告,揚向祝融峰,“看看這個!”紙張砸在□□上一聲悶響,“要不是我的技術改造,頌安十二歲那年,他的腺體就該壞死了!”
方梅的聲音尖銳而激動,讓祝頌安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目光中帶着震驚和困惑,望向卧室的房門。
“頌安……”祝融峰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他似乎十分難過。
邊邊有些煩躁地掙開祝頌安,擠着門縫溜了出去。但祝融峰和方梅沒有注意,縫隙後,祝頌安正一眨也不眨地注視着他們。
祝頌安看見祝融峰扯開領帶,猛地坐在沙發上:“所以你就把他變成移動的基因數據庫?”皮質沙發發出嘎吱聲,“上周要不是那份報告誤傳到我的郵箱,我都不知道頌安的血液裡存在七種非人類蛋白質!”
“那又怎樣?”方梅的聲音陡然提高,“至少頌安活下來了!而不是像你那些‘完美實驗體’——”她突然将基因檢測報告撕成雪片,“連三個月都沒撐過的克隆廢物!”
飄進卧室的紙片恰好落在祝頌安腳邊。他看見自己名字後面跟着的“基因改造體”幾個字的标注。
“你管這叫活着?”祝融峰突然掀翻餐桌,玻璃轉盤在祝頌安躲藏的房門前炸成冰花,“他連釋放信息素都做不到!第一次易感期的症狀和發情期有什麼兩樣!”
方梅踩着滿地狼藉逼近:“當年是誰跪在手術室外求我救他?”她扯開襯衫露出鎖骨下的疤痕,“用我的脊椎幹細胞培養腺體時,你怎麼不說這是反人類?”
方梅冷笑兩聲,眼神兇狠地看向祝融峰,“也對,你們alpha作為天生獲益者,怎麼可能會想到我們!”
祝頌安的膝蓋陷入飛濺的玻璃渣,血珠滲進地毯織物的瞬間,他突然迫切地想念陳時煦的信息素。
祝頌安扶着門框起身時,才發現雙腿已失去所有知覺。他踉跄着沖出卧室,無視了祝融峰和方梅驚愕的面容。
但下一秒,他的膝蓋重重砸在滿地瓷片上,尖銳的玻璃碎片像饑餓的鲨魚齒,撕開他的皮膚,嵌入血肉。
很疼,疼得祝頌安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頌安!”祝融峰和方梅異口同聲地喊。
手指在即将觸碰到祝頌安的肩頭時,他突然暴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力氣。他揮開兩個人的手,撞開防盜門的瞬間,夜風裹挾着血腥味灌入喉管。
祝頌安猛烈地咳嗽,腳下的步子越跨越大。
路燈在視網膜上拉出模糊的光軌,路人驚恐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劃過他的皮膚。
祝頌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眼前的環境變得陌生,廢棄公園的殘破映入眼簾,他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破碎的秋千旁。
手機屏幕被血迹染得斑駁,他的指尖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當陳時煦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時,祝頌安感覺喉嚨被一團浸滿消毒水的棉花堵住。
“頌安?”陳時煦的聲音像一根救命繩索。
祝頌安的嘴唇顫抖着,卻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頌安!”陳時煦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帶了些莫名的着急,“頌安,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伴随着腳步聲,陳時煦說。
祝頌安嗚咽地發出一聲“嗯”,陳時煦的喘息也變得粗重,但他仍努力地安撫着祝頌安,“頌安,把定位發給我,聽話。”
祝頌安機械地照做,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暗紅的指紋。陳時煦在電話裡說着什麼,但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遠處模糊的汽笛聲。
“頌安!”陳時煦大喊。
祝頌安才有些回神,緩緩低下頭,視線聚焦到手裡的手機上,聽到陳時煦說:“别怕,我在。”他的喘息聲混着機車轟鳴,“數我的呼吸,跟着數。”
刺目的車燈撕裂夜幕時,陳時煦的身影出現在了公園門口,祝頌安看見他瞳孔猛地收縮——自己淺灰色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凝結的血塊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紫黑色。
“頌安!”
他想要回應,卻感覺世界突然傾斜。陳時煦的懷抱接住了他下墜的身體,alpha的信息素将他包圍。他有些貪婪地湊近陳時煦的腺體,鋒利的犬齒猛地隔着阻隔貼咬住。
陳時煦悶哼,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alpha同omega一樣脆弱的腺體傳來鑽心地疼,但他隻是緊緊地抱住祝頌安,輕聲說着:“頌安,沒事了。”
祝頌安在失去意識前,恍惚看見自己掌心的血迹在陳時煦的白襯衫上暈開,像綻開了一朵朵血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