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擾了,張大人将東望治理的很不錯,望張大人勿忘初心。”趙澤安踏上馬車直取東南,路過告示欄時,看見栩栩如生的罪犯畫像也不得不驚訝,着楚問書有機會查一查畫師是何人。
趙澤安離去後,張明賢偶爾頂替符壽,常會去南郊觀察水位,順便觀察修建河堤的條件。
姜樾帶着測量用具與一塊小小的薄木闆,木闆上夾着許多厚實平整的宣紙,在河岸沿線測繪,由于工具有限,她隻能在沿線用滑石粉和棉線做出粉線袋、矩尺畫出一道定位線,再通過定位線與河岸的距離來推測河岸的形狀,盡量做到精确。
張明賢來到南郊,看見姜樾蹲在地上,并且在地上畫上了一些橫七豎八看似毫無規律的線。
她每畫上一段線就在那道線的中央寫上數字,姜樾畫了一上午,包裹中的面粉不多了,随着她拉動棉線,包裹極容易被線拖走,正巧看見張明賢的到來,請張明賢幫忙搭把手。
“明賢兄,麻煩幫我把那個包裹輕輕按住,注意不要壓死了裡面的棉繩。”
當張明賢壓住包裹時,姜樾拽着棉繩一頭走到另一邊,棉繩帶出滑石粉在空氣裡灑落,星星點點落到地上。
差不多棉線用盡時,姜樾蹲下身将棉線往泥土一彈,粉末在泥土上畫出一道筆直線來,繼續重複在線段中間做好标記。
姜樾見滑石粉幾乎耗盡,便在白線兩段的附近用木棍插入泥土固定了幾個點位,方便記住位置,下次繼續畫。
然後姜樾掏出尺規,按照線段之間标記的長度與角度開始在紙上畫。
河岸很大,她記不完全每一道線,每畫上幾條線又回到河岸核對,後來,張明賢逐漸看懂了她畫圖的規律,主動提出幫助姜樾一同繪制。
“東南方長線十丈。”
“垂直于長線三丈。”
“垂直于長線正東偏北三丈二尺。”
……
張明賢替姜樾報出每一條線段的位置,姜樾随着指引畫出虛線當做輔助線,又通過虛線将實際的河岸線畫出。
二人協作,姜樾不需要一條一條核對線段,速度快了兩倍不止,本以為需要畫上一日的工作量下午就已經完成。
畫完圖,姜樾錘了錘後腰又活動了會兒肩頸,在地上畫圖蹲的太久難免不适,在紙上繪制時也一個動作保持了許久,姜樾覺得自己僵硬的像塊石頭,稍微一活動,骨骼之間發出輕微聲響,經脈拉扯的舒适感傳遍全身。
“我好了。明賢兄有什麼計劃麼?”姜樾活動開筋骨後一邊收拾地上的畫具裝到背包裡一邊問張明賢。
尋常包的容量不足以用來裝姜樾的畫具,她便自己畫了圖紙找姚華年幫忙做,力求一個耐用即可,故而選了個墨色的粗麻布,姚華年針腳細密,做的很結實,耐磨又耐髒。
“我是來巡河的,符巡檢身體還沒恢複,打算沿着河邊看看情況。”
姜樾問:“沒有人專門做這個麼?”
“原本是有的,這些日子大風刮過,不少屋子需要修繕道路需要清理,許多人也受傷了不便行動,我便放了一部分人去重建縣城,索性自己有空就來逛逛,順便看下河堤應當如何駐防。”
二人便結對一同在河岸商議,姜樾憑借着前世曆史中水患治理方式與黃河流域灌溉的地理知識發表了一點小見解。
張明賢也将蕭河的水文情況再次梳理了一遍。
趙澤安沿着改道後的蕭河沿岸一路東南而下,到另一個縣城——蓮花縣。
蓮花縣一直以來缺少水源,耕種也麻煩,縣内隻有一個巨大的堰塘在山腰上,每當有雨水降臨就積攢下來些雨水用作灌溉。
因而農戶耕種多在山腰,居住在山谷,這樣布局縣衙人口也相對集中些。
但蕭河的水直取蓮花縣,恰好從山谷流過,地勢低的農戶一片慘淡。
趙澤安路過時隻以為是一條河,但越走越不對勁,山腰上農田茁壯不像是沒有人照料的樣子,但卻不見幾戶人家。
趙澤安察覺到不對勁,走了幾裡地後好不容易遇到戶人家,便讓楚問書放下佩劍敲門去問。
開門的是一個大娘,她将門打開了一個狹小的縫隙,隻能露出人臉來。
“大娘,請問這裡是蓮花縣麼?”楚問書在東望縣與縣内人員交流時得知,普通百姓遇到衣着華貴的,會默認是惹不起的貴人,退避三舍,所以之前的大伯才會在楚問書訊問時直接推着車一鼓作氣跑了,怕觸着貴人黴頭。
這一次楚問書出發前在東望縣買了幾件不那麼名貴,但是極為舒适的棉布外衫捎上。
褪去绫羅綢緞後的楚問書像一個普通書生,沒有配劍淩厲之氣也減少不少。
“這是蓮花縣……”大娘隻是承認了這是蓮花縣,但欲言又止。
楚問書見對方有難處便接着問:“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們是朝廷來的人,車内是巡查使者,若有難處随時告知我們即可,我們盡力而助。”
那大娘瞬間悲戚,又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顫顫巍巍的将房門打開。
幾十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将地面占滿。
外表勉強完整的屋子屋頂上卻順着屋頂稻草往下浸水,用大大小小的碗盆接住,窄小的道路過人都極為艱難。
“你們縣衙的人在哪?”楚問書從未見過如此殘破的景象,哪怕是梁溪最破的貧民窟也不過十幾人住在一間小院子。
大娘搖搖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