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都不在意自己性命,我們何苦去惹人閑話?左右大部分人都不住那了,小部分人員無關緊要,何況天災又非人禍,我們提前連坑帶騙加誘惑的轉移了大部分人已經很不容易了。”羅松認為小部分傷亡對于天災而言實際影響并不大,前期已經做的夠多的了,沒必要什麼都給人兜着。
蔣良因突然想起那個叫“南陽先生”的人,一稿二賣,為兩家鋪子賺足了聲名,竟直接挽救了将要倒閉的何氏布行,可否借此主意讓剩下的人産生危機意識?主動搬離?
“要不我們放出話來,就說河堤危險,然後将前幾次大水的景象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畢竟事關性命……”
“隻能先這樣試試了。”張明賢不建議用強制手段,但這會兒連蒙帶騙,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蔣良因的效率很高,不出半日,就将前幾次的水災編成話本子,讓在街坊流傳,南郊偶爾有出來采買的人在路上聽到後将消息帶了回去。
年前為了孩子上縣學一早搬來的人讪讪慶幸,畢竟租着便宜房子,孩子又有書讀,旁邊還有兩塊荒地給自己耕種,内心感激張明賢所為。
陳良耕從城裡回到南郊,按照街坊的傳言,來到蕭河附近,沿途踏過泥濘,發現确實有幾處在向外溢河水,但不嚴重外溢的河水順着新開墾的溝渠引入東南方向的一個湖泊。
陳良耕回到家中勸說自己祖父,他父母去得早,是祖父帶大的,祖孫倆相依為命許久。
“你要搬你搬,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就想守着這老宅。”一滿面白須的老頭别扭的看着自己孫子,一臉抗拒,“這是老宅,我死也要死在這。”
許是覺得自己太過強硬,看着好言相勸焦頭爛額的孫子,又語調放緩:“良耕,你還年輕,你帶着東袖搬走就是,莫要管我老爺子,我活夠了,就想在這陪陪你祖母。”
老頭看着院内那個墳包,掙紮着蹒跚的步伐走過去,墳包旁種着棵梨樹,梨花凋謝,綠葉繁茂,妻死之年種下,今已亭亭如蓋矣。
“這棵樹,是你祖母死的時候種的,都長這麼大了,梨子也是一茬一茬的長着,别說會不會發大水,就算是發大水,老頭子隻想陪陪她。”
陳良耕悲傷到了極緻,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又過了許久,将壓制在肺腑的聲音宣出來:“祖父!”
陳良耕見祖父打定了主意不願走,但他還年輕,還有剛剛成親的東袖,念及此處,陳良耕在祖父身前跪下:“孫兒不孝,蒙祖父照顧多年。”
陳良耕準備搬到城裡,先去租賃司查看有沒有什麼價格便宜的房源,卻發現租賃司一旁有人做了竹筏出來售賣,價格極其便宜,堪堪隻收個手工費,卻無人問津。
不知是否是衙門控制了房租價格,這幾日鬧的沸沸揚揚的大水事件,租金竟然也沒有上漲,甚至可以幾戶人家租上一個院子分攤成本。
為了節約銀錢,陳良耕邀上了鄰近的兩戶人家,共同租了一個院子。
雨季,雖遲但到,水滴從萬米高空洩下,敲打在屋檐上、青石闆上、芭蕉葉上,街上的住戶緊閉門窗,潮氣依舊透過牆角,濕潤了一衆土牆,青苔沿着牆壁根部,蔓延生長,零星的磚瓦被掀落在地上。
雷霆聲不斷,分明是白日,暗沉的可怕,一片山雨欲來的模樣。
交織在雷霆大雨裡,“轟隆”一聲巨響,自南郊傳來,穿透層層疊疊的大雨,在東望縣回蕩。
符巡檢在巡視勘察完最後一遭後,山洪洩下。
他看着身後奔騰而來的黃色戰馬,拼了命的往前巡視點跑去,終于在水流襲擊而來之前将自己與竹筏縛在一起,巨大的撞擊讓他恍然失去意識。
索性竹筏用的麻繩極為結實,失去意識的符壽随着水流一路飄蕩,最終被南郊斷崖一處凸出的石塊攔下。
張明賢與蔣良因正在縣衙查閱卷宗,聽聞巨響,連忙召集人手披上蓑衣前往南郊查看。
站在南郊的斷崖前俯視,平整的窪地不複存在,滾滾流水自東奔去,斷裂破碎的樹幹,住戶屋舍的稻草漂浮在上面,磚瓦房的瓦片全然不見,幾匹青磚形單隻影疊加矗立着,還有動物家畜亦不能幸免,浮屍飄蕩,就連魚也翻白了肚皮。
“今日符巡檢有回來過沒有!”張明賢隔着雨聲嘶吼,這樣大的雨與水流聲,若不拼盡全力,哪怕間隔一個手臂也是聽不清的。
“不曾!”衙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