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賢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從書架裡翻出一本抄錄的《千金醫方》遞給姜樾。
“我沒什麼别的書,隻是抄了幾本醫方,姜大娘子不介意的話,拿去用吧,書中内容左右都是刻在腦子裡的,我也用不上。”
姜樾接過書籍,看見是醫方怕張明賢有用不敢收,正打算拒接,卻聽張明賢解釋。
雖然和張明賢接觸次數不多,姜樾見過上一次寡婦案,她可不認為是那麼多雜七雜八的親戚突然一下子找上王麻花,大概率是這人搞了什麼釣魚執法的法子,覺得他是一個心裡有百姓的好官,從心裡将他當做朋友。
“我叫姜成榮,小字阿樾,張大人叫我阿樾就好。”
張明賢見姜樾自報家門,随即也交換了名諱。
“張昧,字明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托大點,阿樾可以喚我一聲明賢兄。”
姜樾看了下屋外,估算了下時間,快到午時了,姚華年應該準備好午飯等她回去了,于是便準備告辭。
“今天時日不早了,我先告辭,如果有需要,我随時都可以幫忙。”
姜樾離去後,張明賢看着那張草圖思索了很久,吃過午飯後又将巡檢符壽、縣丞蔣良因、主簿羅松和柳戚叫上一同共同商議這件事的看法。
五人圍繞着八仙桌,桌上是姜樾上午随手畫的那張草圖以及張明賢的手稿,姜樾走後,張明賢又起了一頁紙,順着姜樾上午的思路去推測。
“今天上午,有百姓反饋,意外發現城南蕭河的一些問題,本官簡單做了整理,各位都是東望縣的老人了,比我這個新來的更加清楚縣情民意,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這一天下午,五個人在房裡聲音未停,各抒己見。
有人認為需要轉移原住民,将百姓轉移到安全的地帶,畢竟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然可能有危險,搬遷就是了。
有人建議繼續加固堤壩,二十多年都沒有出事,怎麼會那麼巧就又要出事了?不應該為了沒發生的事情杞人憂天,若是發生連日暴雨再行安排。
也有人認為,單一的做法行不通,縱觀曆史,許多縣令整改蕭河,也沒有成功的,得從長計議,既要保證百姓安危,又要考慮縣衙實際情況,這般重要的事情不能心血來潮,說做就做,如果遷移百姓不同意怎麼辦?如果洩流控制不住水量又如何?
衆人直接沉默了。
而柳戚卻提到:“既然是百姓發現的,說明她有足夠的洞察力發現問題,為什麼不邀請她一起想想辦法呢?集思廣益嘛。”
張明賢看着大家發表各自見解,通通在心裡記下,一時間也不知誰的法子更合适,畢竟是困擾了曆代縣令的大事,又事關人命令他不得不謹慎,便問符巡檢。
“符巡檢認為現下堤壩的情況以及若是搬遷或者作其他措施縣内百姓配合的意願應當如何?”
符巡檢思索了一會兒,用筆在姜樾的圖上圈畫。
“我駐城南以來,七年間,連年修繕堤壩,但水位确實存在逐年上升趨勢。”
“去年,豐水期水位最高的這幾處有外溢趨勢。”
符壽指着方才圈畫的幾處位置。
“但當時,由于外溢不嚴重,山下也沒有住戶,有樹林阻擋住偶爾外溢的水流,因此無礙,也沒有上報。”
“但去年雨季較前年長了約莫十天,因此豐水期水量充足也是一個原因,但我們不知道明年雨季水量如何,如果以今年的水量參考,影響應當是不大的。”
符巡檢講完,五人面面相觑,天有不測風雲,誰也不知道明年氣候會如何,也沒有人能保證堤壩一定不會出事。
蔣縣丞遲疑了會兒,卻說:“城南多是些貧苦人家,就靠着那幾畝地養活一家子人,若是讓他們搬走,怕是不願意的,在城裡租房的話,他們更是舍不得銀兩。”
東望縣貧富差距很大,郊縣多是些貧苦人家,和城裡富戶在郊外的莊子,有些窮苦人家缺少銀錢會做完自家農活,再去富戶的莊子上打雜來多賺點銀子。
富戶基本上是不住那的,在城裡經營産業鋪子。
那麼錢就成了最大的問題,衙門讓人搬家,卻沒辦法提供更好的方式解決他們的生活。
面對這樣棘手的問題,張明賢也别無他法,隻能徐徐圖之,從長計議。
索性縣衙的忙碌是階段性的,除了接印那段時間是需要熟悉政務非常忙,後來安排鄉試又忙了段日子,近日倒也還好,日常事務有蔣縣丞和羅主簿一同把關,東望縣民風淳樸,盜竊殺人這種惡性案件也是極少的。
張明賢将自己關在書庫好幾天,查閱曆代水患治理事件,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啟示和參考。
最終,張明賢決定,向梁溪去一封信,問問同科進士及第的狀元郎,在翰林院任職編撰的謝淩雲。
翰林院的文淵閣廣納天下書籍,亦有曆朝曆代的年志、地志,希望謝淩雲能幫忙查看是否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索性東望與梁溪相隔也就堪堪三百裡,書信過往半個月也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