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等他晚上去夜店玩的時候，竟然在人群裡看到了陸景然。這段時間穆秋會時不時抽空去夜店，查看營業情況，不過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陸景然。

以前陸景然一群人其實經常來，但自從穆秋和陸景然吵架過後，他就再也沒來過了。

過了這麼久突然跑來，多半就是示好的意思了。

穆秋也順着陸景然給的台階下，端起一杯酒，自然而然的走到陸景然那一桌去，姿态溫和有禮，“你們這裡還缺人一起玩嗎？”

該圓滑的時候，他也是很會圓滑的。

一群人玩起了酒桌遊戲，穆秋坐在陸景然對面，時不時能正對上他深邃的眉眼。不過陸景然沒有主動開口，好似全然把穆秋當成陌生人了。

穆秋也不在乎陸景然的态度，投入遊戲之中。他本來就是在夜店裡工作過一段時間的人，玩起遊戲來也算是得心應手，根本沒喝多少酒，大部分都被擋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穆秋站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他在洗手池前甩了甩手，用沾濕的指尖整理額前碎發，不多時，鏡子裡果然映出了陸景然。

外面喧鬧得厲害，衛生間裡卻隻有他們兩人，好似被隔絕開來。

陸景然的臉隐在陰影中，神色難辨，“穆秋，你該不會是想出爾反爾吧？我就知道，你這種人怎麼可能不貪。”

穆秋并不惱，透過鏡子裡看他，“我從不食言。”

“那你為什麼不回我？”

“哦？原來你還需要我回答啊，我還以為隻需要你獨斷專行的下命令就行了。”

半晌，陸景然才壓着怒火平靜下來，“你沒必要惹我，畢竟我說的可是實話，就算我不幹預，他遲早也會膩的。”

穆秋沒有急着離開，轉身靠在洗手台前，下颌微挑，問：“你一直說黎谌有喜歡的人了，可我完全看不出來，要是黎谌真那麼喜歡他，為什麼會找上我呢？”

“你不信？”陸景然蹙了蹙眉，“我可沒那個閑功夫騙你。”

穆秋：“你空口無憑，我憑什麼相信你？”

陸景然沉默了幾秒，“行，就當是為了交易的誠意吧，我帶你去見安愫，你見到他之後，就會知難而退了。”

穆秋眉梢微挑，他本來隻想多套幾句話，沒想到陸景然竟然要帶他去見安愫，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到時候就能順理成章的完成第二個龍套任務。

他正愁沒有正當理由呢，這簡直就是意外收獲啊。

~

次日，陸景然信守承諾，帶穆秋去見了安愫，在其工作的高級咖啡廳裡，彼時安愫正坐在一處裝扮雅緻的鋼琴前彈着曲調。

不愧是音樂家，穆秋心想，居然還有這種工作，真的有人聽他彈鋼琴嗎？他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也聽不出來安愫彈的曲子是什麼，不過的确是優雅婉轉，很符合當前咖啡廳的環境。

單看背影，安愫屬于清瘦型的，黑色鲻魚頭及肩，碎發遮住了正臉，但挺拔而窈窕的身姿也已經足夠引人遐想了。

穆秋和陸景然坐在二樓陽台，可以看見樓下的路人。穆秋抿了一口咖啡，“喂，陸景然，你該不會喜歡安愫吧？”

“什麼？！”陸景然差點被咖啡嗆到。

穆秋笑了，“你一直在聽音樂，還時不時看他。”

陸景然：“?”

陸景然說：“那我多看你一眼，我就是喜歡你了？”

“那你還一直誇他呢。”穆秋不依不饒。

陸景然停頓了片刻，才說：“安愫的音樂天賦很高，可是他沒有錢報補習課，連高薪點的工作都找不到。若非導師找到黎哥幫忙，他恐怕隻會泯然衆人。或者，他要是能找到别的金主，說不定也能謀個更好的前程。”

這時，樓下傳來新曲子的聲音，黑膠唱片緩緩轉動，安愫彈着伴奏。

陸景然說：“是《A Thousand Years》.”

“我是在看他，也不是看他。這與愛情無關。”

原來是惜才啊。可惜安愫就是個清貧的設定，這也沒辦法。

穆秋故作疑惑，“原來這不算愛情，那怎樣才算？”

其實他很好奇，男人之間真的有愛情嗎，可以存在愛情嗎？

暖橘色的吊燈在斜陽下暈開，穆秋的瞳孔被映成漂亮的琥珀色，躍動着亮光。

陸景然瞳孔微縮。

愛情是什麼……穆秋為什麼會問他這個問題？

他隻知道，date不是愛，擁抱、輕吻和性也不是愛，哪怕住在一起，24小時粘着，那也不是愛。

但具體來說，他也并不知道什麼是愛。他隻知道，穆秋看過他最糟糕的一面，這些天他也一直想着穆秋，而此時此刻，他在穆秋面前竟然隻覺得放松和舒适。

陸景然欣賞有能力的人，也欣賞困境中逆行的人，可穆秋什麼都不是，他将近中年，一事無成，身負一個家庭的重擔，卻連一技之長都沒有……為什麼這樣的穆秋，偏偏讓他無法不在意。

沒有得到答案，穆秋也沒再在意，仿佛陸景然就是這樣奇怪，跟他說話總是會時不時走神，十分淡然的說：“陸景然，我今天好像才剛剛認識了你。”

“既然人你已經看到，我就走了。”陸景然驟然站起身。

他的神情重新變得居高臨下。桌上的咖啡都沒喝完，白瓷杯上面緩緩的飄出白色的熱氣。

陸景然話鋒一轉，說：“還有，你現在既然還是黎哥的人，就不要來煩我。”

從二樓走到一樓，他越走越快，腳步慌亂而急促，像是落荒而逃。伴奏越發悠揚，從咖啡廳内飄蕩到街道。

One step closer…（我想靠近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