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穆秋并沒有義務滿足他的無理取鬧,他厭煩至極,一面想讓黎谌誤會也好,一面又想黎谌憑什麼質問他?
他看不懂黎谌,但他清楚一件事:在一段斷崖式的暧昧關系裡,即便是因為新鮮感上頭、損失厭惡效應,以至于如何心浮氣躁都是正常的,會忍不住聯系對方。可正常人打打電話遭到拒絕然後生氣也就算了,偏生黎谌找上門來,似是而非的說那麼多,其實無非就傳達了他的不安,以及他對穆秋的過度在意。這也許是他過于偏執的性格導緻的吧。
這樣想着,穆秋那雙濕潤而脆弱的瞳孔裡,漸漸浮現出些許不屑——黎谌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啊。竟然急于證明他在穆秋心裡的地位。
他忽然吃痛,眼底溢出更多的淚水來,原來是黎谌狠狠咬了咬他的舌尖,并且用手握住了他。力度不輕,可謂是懲罰。
直到陳晨稍稍打開了浴室門,朝外面喊了一聲,“穆秋哥,你在嗎?能幫我拿一下浴巾嗎,我忘記拿了。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直接走出去,回房間再穿衣服。”
聽見是男人的聲音,黎谌很明顯的怔了一下,眸光都凝住了,他猛地松開了穆秋,二人拉開了些距離。幾秒後,他忽然深深的喘息了幾下。
穆秋飛快摟緊了衣服和褲子,用仿若無事發生的平淡語調回:“先别出來。你的浴巾放在什麼地方?”
陳晨的聲音有些朦胧,大概是因為隔着一層水霧的原因,“應該是在我房間裡陽台上晾着的,房間沒鎖,你直接進去拿就行了。”
“好,你等等。”穆秋應了下來。
穆秋趁機猛地推開了還沒回神的黎谌,“我說過了,隻是室友而已,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說完,就把他推到了門外。
黎谌扶着門站穩,有幾分淩亂,“室友?”
穆秋強行冷淡下來的表情上還留着紅暈,擡頭看着他,目光隐含着惱怒,“公司安排的宿舍,我和他同住,有什麼問題嗎?”
穆秋性格其實并不算好,适當的時候當然會虛與委蛇,他看起來沉靜順從,實際上冷漠自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一旦抓住機會,就會潛意識得寸進尺。比起可憐的小白兔,他當然更像是一條學會僞裝的陰暗毒蛇。
而且由于前期讨好過對方,他會覺得自己理應得到些什麼才對,譬如金錢,譬如黎谌的低頭甚至包容。至于喜歡這種感情,他不會奢求,畢竟他是個老實人。
“沒有,沒有問題。”黎谌也知曉自己誤會了穆秋,一時間也沒動作,任由他把自己推出門,隻是目光還似有若無的追随着穆秋,像條犯了錯在門口罰站的大狗狗。
他張了張嘴,“我還以為是你妻子來了……”
“她在國外,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穆秋反問,“黎先生,你為什麼要無端端的懷疑我?如果這麼不信任我的話,那你又何必來找我?”
黎谌啞口無言。怒火攻心的時候,哪裡有思考的時間?他承認自己是沖動了,他一向如此,就算犯了錯也不會有什麼後果,總會有人給他兜底,可現在穆秋的反應卻讓他莫名心裡發慌。
穆秋對他總是這樣冷淡,讓人有種永遠抓不住他的感覺。雖然大多數時間是聽話的,别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但觸碰到他的底線時,他也會發怒,會很固執的堅持自己的原則。
他的确不應該不信任穆秋。穆秋從沒騙過他,總是沉默寡言,吃了虧也不會跟他告狀……他憑什麼不信任穆秋?
黎谌的視線飄忽了一陣,緊攥着的掌心冒了點汗,“是我誤會了。”
雖然不算明顯的道歉,但也算是低頭給台階。
穆秋擡眸睨了他一眼,眼皮單薄,冷淡的眼神甚至帶着點居高臨下的意味,剛才被觸碰的感覺令他反感至極,于是嘲諷道,“現在終于聽得進話了。”
他用指腹擦了擦唇角,但那隻是讓他更加清晰的感覺到唇瓣的腫脹熱痛,看起來也更殷紅了。
穆秋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不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适可而止?”
那麼冷的語氣,愣是讓黎谌聽熱了。
真是奇怪。穆秋竟然這麼嘲諷他,他明明應該覺得生氣才對。
可黎谌忽的心髒狂跳了幾下,像是有什麼微小的電流從皮膚蹿進了體内,直到骨髓,到大腦皮層,讓他渾身泛起麻意。明明是在被譏諷,他卻不覺得生氣。從來沒有人會讓他覺得如此矛盾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