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在姬枝梧清醒的那一刻就很自覺地縮小身形,把原本堵着小獸的藤條嗖地抽回來,從原本和沙發等高的高度縮成一個玻璃水杯的高度,重新回到姬枝梧手腕上,還攀出一根細細的嫩枝蹭了蹭姬枝梧的手背,一副事不關己但又很狗腿的樣子。
季行雪瞠目結舌地看着藤蔓娴熟的甩鍋,咂咂舌,怎麼最後顯得好像是他的問題?
但他并不慌,他擁有在場的一藤一獸暫時都沒有的優勢——他有嘴,會講話。
而且還很會講藝術語言。
“孩子醒了,就想着帶過來給你看看。”季行雪把懷裡眼淚汪汪的小崽子放到姬枝梧的被子上,“他剛醒,對周圍的人都很戒備,淩醫生她們想靠近差點被他劃破皮,你小心一點。”
姬枝梧垂眉看向睜着湛藍色眼睛一個勁往她懷裡蹭的幼崽,伸手摸了摸他頭頂上剛剛因為掙紮翻起來的毛發,順滑的手感讓人上瘾。
“他情況怎麼樣?”
季行雪見姬枝梧醒了,幹脆靠在沙發扶手邊簡單給她轉述了一下淩雅那邊的結果。
“……結果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他身上的毒可能得等我帶他回首都星或者獸人族那邊給出反饋後才能知道下一步怎麼做了。”季行雪伸手戳了戳在姬枝梧乖順得判若兩獸的小獸腦袋,“他面對你怎麼這麼乖?”
姬枝梧這會瞌睡醒了,也跟着哼笑道:“因為知道誰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嗷嗷。”
小獸眨了眨圓溜溜地眼睛,雖然聽不懂姬枝梧和季行雪說什麼,但還是下意識應和了姬枝梧一句。
季行雪悶笑,沒去和姬枝梧辯解,隻是道:“鄧鹿醒了,你要去看看嗎?”
*
聽到鄧鹿蘇醒的消息,姬枝梧并不驚訝,她都已經把他的污染淨化到隻剩40%了,他要是還是昏迷着,那才不對勁。
不過她還是換鞋收起被子,準備和季行雪過去看看。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給人類驅逐淨化污染,她也不能保證完全沒有問題。
“走吧,我也去看看他。”
姬枝梧彎下腰想抱起沙發上的幼崽,但雙手剛用力,就開始隐隐發顫,肌肉酸軟的感覺瞬間湧上來,“嘶……”
和沙發上一臉乖巧的幼崽對視,姬枝梧臉上有些茫然,她睡覺壓着手了嗎?怎麼突然就這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
一旁的季行雪很自然地伸手攬過來,有力的手臂包裹在作戰服下稍稍用力,一手就穩穩地托住小崽子,“走吧。”
一看自己不在姬枝梧懷裡,小獸又開始掙紮,但這次被季行雪無情地按壓下去,“你太重了,對你自己的體重有點數。”
說完沒理會小崽子想咬他的動作,領着姬枝梧往A03走去。
漂浮在空中的11看着這一幕,小小的系統數據裡閃過一個問題:
才剛剛6斤的幼崽,算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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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還沒來?”馮勵和張賀看着已經在配合淩雅他們進行複查的鄧鹿,“再不來,鄧哥都檢查完了。”
農彥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不來,你怎麼比裡頭的人還急?”
馮勵懶得和這種傻大個解釋,轉頭和隋依他們唠道:“話說,鄧哥這算不算全聯邦第一例,被瘴氣感染的了人痊愈的案例?”
隋依道:“不止,估計整個星際,聯邦和帝國裡,都找不出第二個。”
季行雪雖然沒有對外說過鄧鹿的情況,但鄧鹿一年前那個情況不少兄弟都目睹了,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什麼樣病毒可以悄無聲息地吞噬掉讓一個精神力A級,常年體能訓練都沒落下的現役軍人,讓其徹底淪為一個沒有理智混沌的野獸?
若不是瘴氣的源頭兩國都查了無數遍,确認了不是人為制造出來的恐慌,隋依甚至會認為這是不是哪個喪失人性的極端研究院研究出來的生化武器。
連訓練有素的軍人都無法避免被這種暫時無人研究清究竟為何物的物質影響,隋依平心而論,民衆會恐慌也是難免的。
就連他們,特别是那段時間有和鄧鹿執行過同一個任務的人,都統統被隔離觀察以及心理咨詢安撫了很久。
人面對未知的事物時總是會恐懼的。
即使是他們這種常年在前線執行各種危險任務的團隊的成員也難以幸免這種心理。
隋依将目光投向正在試圖慢慢站起來走幾步的鄧鹿,往日行動敏捷的人,此時卻如稚童學步般,一步三顫,但每邁出一步,鄧鹿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欣喜。
他長期卧床,偶爾的行動基本都是在狂躁期被瘴氣所指示,但暴虐的瘴氣在他的體内橫沖直撞,将他體内激素分泌攪得一團亂,加速他各個器官的衰敗,除此之外,半點好處都沒留下。
被鄧鹿臉上的幸喜刺痛,隋依挪開視線,低頭抹了把臉,心底越發唾棄前幾個小時輕視姬枝梧的自己。
打臉來得太快,事實太出乎人意料,他甚至已經無法共情前幾個小時的自己。
世界上怎麼可以有人厲害成這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