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所有的情緒一掃而空,以至于他隻是皺緊了眉,狠狠地盯着提着一箱酒,有些無措地站在屋外的人。
“硼……副隊,我來送些酒館的東西。”阿歡喉結滾動,好不容易才憋出了這句話。
“你……你來幹什麼。”硼砂已讀亂回。
然後不等阿歡回答,他竟然砰地又把門關上了。可關上之後自己亂了方寸,又覺着這樣才暴露出他的驚慌失措,于是他剛想打開,居然敲門聲又響起來。
硼砂握着門把手的手指都滲出了汗水,他甚至不理解為什麼緊張。
所以他又把門打開,多說多措,拿了酒不多話就行,豈料他剛從阿歡手裡搶過那提酒,阿歡竟立刻抵住了又要關起來的門闆。
與硼砂不同,這片刻反而讓阿歡冷靜,他狠狠地摁着門闆不讓它關起,甚至還有工夫尋找硼砂身上是否還有他留下的傷。
他說副隊,讓我……讓我進去,好不好。
硼砂應該關門,是的,他不該讓阿歡進來,不該和阿歡說話,不該再有機會讓阿歡趁虛而入,隻要保持距離,他就能逐漸消磨掉對阿歡的感情。
可是就像他連阿歡紮向他的匕首,他都不願意反擊一般,他竟然就這麼讓阿歡推開了門。
反而是阿歡接過他手裡的酒,再把門關上。
“我想見見你。”阿歡說,他的聲線顫抖,手指滿是汗水,可他直視着硼砂的眼睛,讓硼砂挪不開目光。
所以為什麼硼砂和阿歡會坐在客廳的兩張椅子上,一支煙一瓶酒,誰也說不清。
氣氛極度尴尬,尴尬到他們能聽到屋外噼噼啪啪下起來的雨。雨水敲打的聲響清澈至極,立體環繞,效果相當震撼。
阿歡還是沒有計劃周全,他應該把硼砂給自己裹的棉襖洗幹淨了拿來,那至少還能多一個話題。硼砂也毫無防備,他該等碩涵回來再開門,那至少滿口章法條例的混賬還能做個公事公辦的開場。
而不是像當下這樣,誰也不說話,誰也不離席。
“那什麼……”兩人剛搜腸刮肚找了幾句台詞撕開沉寂,豈料對方又搶戲,竟不約而同地蹦出這幾個沒屁用的字眼,以至于彼此竟然又安靜下來。
“你說。”硼砂示意。
“不,你說。”阿歡推诿。
這玩意還能踢皮球,硼砂說你别推給我,我沒啥想說的,你要講什麼就講,講完了就滾蛋。
阿歡不似朗浔,能有條有理聲情并茂聲淚俱下,他有再多的話都像是苦溝混濁的水窪,使得他捋不清鋪墊進展高潮和結語。
他隻是時不時瞄着硼砂,這會他們距離夠近了,他能隐約看到硼砂撸起的袖子,哪裡有他劃傷的疤痕,還有一些塗抹消毒的痕迹,而或許衣服裡還有更多傷口,像是被領口遮住的地方,似乎也有條彎彎曲曲的增生。
“對不起。”他說。他的聲音小到幾乎被屋外的噼裡啪啦蓋過,硼砂隻能見着他嘴唇動了動,勉強猜到他在道歉。
阿歡道歉什麼,該道歉的是硼砂。硼砂有意扮演角色,卻強迫了阿歡配合。阿歡一直以來都是真實地被虐待着,他所有的恐懼和抵觸都來不得虛假。
“不用,是我對不起你。”硼砂說。
既然提及這個話題,硼砂幹脆不保留了。他吸了一口煙,呼出的霧好歹給他們之間拉了一扇毛玻璃,方便硼砂的表達。
硼砂說有的事情我沒法告訴你,但我也不是個玩意,我霸占和虐待你是真實的,我承認當初你來苦溝的時候我就盯上你了,隻是你被丢出糧油區給了我借口和機會。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報複我。
硼砂沒說假話,他一開始就看上了被送進苦溝的阿歡。那麼漂亮,那麼幹淨,隻是那會的他甚至不是副隊,他隻能找借口去苦溝收稅,才能見一見阿歡。
他沒有别的想法,當然也沒想過他有機會像牲口一樣欺淩對方。他們的交集就是那麼單純,直到硼砂調回了苦溝,本以為他可能進一步與阿歡熟絡與接觸時,他卻了解到阿歡傍上了隊長。
硼砂沒有那麼感情用事,他也不是為了阿歡才回到苦溝,所以雖然不爽,但他沒有插手,他隻是恪盡職責地做他的副隊,和已經算是隊長随身奴的阿歡保持着距離。
直到,阿歡被送進糧油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