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溝的士兵是在收到消息的刹那撤退。

沒錯，是碩涵和硼砂送東西到沃水的消息。

那會展濁和展澈踎在一個樓頂，拿着搶來的設備到處在瞄卓聰和栅欄。但兩人一直不出現，不過也對，肥膏怎麼可能自己去打仗，他們隻會讓手裡的人當炮灰。

所以當他們看到有援軍的隊伍往外撤離時，就知道戰争結束了。

他們雙方都損失慘重，不管是武器還是人員，苦溝的污水裡飄着各式各樣的彈夾，彈殼，盔甲，而平民的房子也不剩幾座。以至于展濁剛想跳下房頂，卻見着着滿地的狼藉而頓住了。

為什麼苦溝會是這樣，為什麼戰争會這樣，為什麼執政官換了一個又一個，該富裕的地方仍舊富裕，該貧瘠的地方仍似往昔。

但那思緒僅僅隻停留了須臾，便被展澈粗魯地一拽，拉回了當下。

展澈指了指前方的一輛車，他看到卓聰和栅欄從車上走下來了。撤退的士兵相互攙扶着從他們身旁走過，而還有一個人也跟着士兵走向他們——是墨淳。

展澈當即就要跳下去，展濁趕緊抓住他胳膊，說你幹什麼。

展澈有些緊張，他說墨淳，墨淳，他要保護墨淳。

“你保護什麼，他是沃水特使。”展濁不解。

但展澈說不是，不是，不是，滾刀舒被抓了，我……我得要保護墨淳。

那一刻展濁似乎理解到了什麼，于是抓着展澈胳膊的力量加重，甚至掐進他肌肉裡，他的目光也變得嚴肅起來，壓低音量警告——“我再說一次，他是沃水特使，你知不知道沃水特使代表着什麼。”

展澈不知道，他隻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展濁。但他又越過展濁的身旁，還是看向了墨淳。而後他猛地甩開了展濁的胳膊，沖向墨淳的方向。

所以就在墨淳想要在栅欄的敦促下上車時，那一個壯碩的黑影猛地跑過來，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和栅欄之間。

“喲，這玩意還在呢。”卓聰打量了展澈一眼，而栅欄不耐煩地罵了句粗話，直接上前推了展澈一下。

展澈當然認識這兩人，他當即朝栅欄悶吼一聲，幹脆地擒住栅欄的手臂，另一隻手直取對方的喉管。

“住手！”墨淳呵斥。

展澈不解地看向墨淳，展濁也應聲落地。見到了展濁，墨淳皺起的眉也放開了。他示意展澈放開栅欄，但展澈不放，不得已他隻能上前，握住展澈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傷痕遍布的後背，展澈才不情不願地抱住他。

“阿澈，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墨淳拍了拍他的後背，越過他的肩膀，看向滿是敵意的展濁，卻用隻有展澈聽到的耳語輕聲說，“讓展濁哥帶你去沃水找我，好不好。”

展澈不好，展澈嚎叫了一聲，把墨淳抱得緊。墨淳又捋了捋他的後背，直到展澈總算稍稍放開了他，他才朝展濁使了個眼色，讓展濁接過阿澈。

而後他轉身，鑽進了卓聰的車裡。

展澈卻狠狠地盯着他們的方向，直到他的車輛随着撤退的隊伍漸漸看不着了。

“别看了，在他的眼裡，你不過是他豢養的牲口。”展濁說。

“我不是！……”展澈居然生氣了，他憤怒地看向展濁，好似展濁才聽不懂苦溝話，認真地糾正他——“你不懂！我、我不是他的牲口！……”

墨淳又說謊了。

滿口謊言的墨淳當然不知道他能否回到沃水，就像他之前想事情結束之後把展澈帶走，這會也不一定能做到。

回去的路上栅欄很沉默，墨淳和栅欄還有卓聰一輛車，而滾刀不知道被他們帶到了什麼地方。戰争的失敗不是他們沉默的緣由，畢竟他們手裡還有滾刀，墨淳的沃水特使身份也沒被罷黜，想要扭轉卓聰的局勢不是不可能，但想必還有别的原因。

“我不太理解，”墨淳覺得這是他的機會，所以他打破了沉寂，率先抛出話題，“我已經年老色衰，栅欄，你竟然還對我那麼有興趣。”

栅欄與展澈不一樣，他不是思維簡單，而是既嚣張又愚蠢。這樣的人往往是會惹亂子的，但或許也因為沒跟過别人，卓聰才把他放在身旁。

栅欄聽罷輕笑，他說我對你有興趣也不是這會才有，那滾刀不也對你有興趣，否則也不會被我們那麼輕易抓到。

“那為什麼你沒有想過，和我一起去沃水，”墨淳的目光透過後視鏡，觀察坐在副駕的卓聰的表情，“我是說，和卓聰一起。”

卓聰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煙卷燒出了一截，卻沒有彈掉。聽到這話時卓聰才有所反應，他甚至沒看向墨淳，而是說怎麼，過去受你牽制再聽你吩咐？你省着些，别和我玩花樣。

“但這裡留不下你，”墨淳說，“鏟溝是你的計劃，當下全被打亂了，你覺着那些盟友會棄船而逃，還是與你一起掉進水裡。”

卓聰收回了目光，可是他還沒回答，栅欄卻搶話，說誰講我們要留在這裡了？誰說我們不留在這裡就得去沃水了？我們是——

卓聰清了清嗓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