硼砂啞笑,他說你個臭小子,這有什麼做不到,這些事,我又不是沒幹過。
是的,硼砂幹過。
不管是偷偷給債奴放糧食,還是偷偷囤積槍械,不管是從渣市批量購買物資,還是與蓑笠合作讓他們用跑工傳遞消息。
隻不過這一切,他都以展濁的身份做。
因為展濁帶隊劫持官糧,他的肥料隊符合人們對戰士的想象。所以他把所有的美名推給了展濁,而他扮演苦溝的惡棍。
畢竟苦溝區若是隻有平民戰士,那肥膏們就會對苦溝加強戒備。
于是苦溝需要一個惡棍,那惡棍狠狠地霸占着苦溝,欺行霸市,恃強淩弱,他就像攪屎棍一樣讓苦溝不得舒坦。
這就是硼砂。
這是他和展濁的默契,
包括對待阿歡。
他很清楚以阿歡的外形,不會在給丢出糧油區後就被放過。他還會被巡崗員們輪番淩虐,被債奴和平民們輪番唾棄和踐踏。
而硼砂便把阿歡收進了麾下,讓人們看到的是他的占有欲和施虐欲。而當人們恥笑着阿歡活該,才會放過阿歡。
可即便是這份保護,他也推給了良隽。
硼砂不想要阿歡的感謝,從他沒能攔下隊長把阿歡送進糧油區的那刻起,從被迫在擔保名單簽字起,從看着阿歡被推進糧油區包廂的門,他卻被士兵擋在門口起,他就不值得被感謝。
“那你呢,你……怎麼辦?”良隽問,“碩涵一定會對你動刑,一定比對展濁還狠。”
硼砂笑,他說這有啥,項圈誰沒戴過,鞭子誰沒挨過。之前在巡崗訓練的時候,展濁的鞭子可比誰都狠啊。
“我說,”硼砂收起了笑容,還是想起了阿歡,他瞥向良隽,“你得再幫我個忙。”
良隽擦了一把臉上的油,示意硼砂說。
“我不知道被扣押後會怎麼樣,你得幫我照顧阿歡。”硼砂說,“他個婊子看着誰也不信,實際感情豐富,比那朗浔還單純。要是苦溝淪陷了,你得想辦法把他送出溝去,送進渣市裡找滾刀舒。”
你打我的名号,你就說他是黑刀的人,讓滾刀舒别賣掉了。
但你什麼都不能告訴他,就是要阿歡恨下去,隻有這樣,他才能帶着憎恨徹底離開苦溝,“否則,我若是能出來,我可得要你好看。”
良隽沒有接話。
而硼砂笑出一口煙牙,給了良隽一腳。
事實果真像硼砂所料。
當碩涵從糧油區回來後,他無法宣洩的憤懑幾乎能灼燒禁閉室。
特别是想到卓聰對他的判斷——“你審問那麼久居然還沒有線索,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被收買了。”
這不是無迹可尋,多少隊長進到苦溝都被收買。碩涵,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比他們立場堅定。
這句話讓碩涵怒不可遏,他甚至都沒聽完卓聰的挑唆,摔門離開。
他為糧油區做了那麼多事,那麼多不想做、不能做,卻還是親手操刀的事,可輕飄飄的一句收買就能把所有功過勾銷。
他不是沒指出過這份調查的牽強,不是沒表露過肥料隊行竊的論據不足,不是沒暗示過可能找不到線索,可能牽涉無辜,可所有的話在肥膏聽來就是放屁。
他們隻要實驗體,碩涵給不來,就是碩涵犯錯。
而掐住了這個節骨眼,良隽登門造訪。
良隽難以形容說出那些話時,他是什麼感受。他盡可能地字字珠玑,像是恨透了硼砂一般。他是個備受煎熬的下屬,因為硼砂是他的副隊,他不得不變為硼砂的幫兇,他的身不由己和忍辱負重讓他的眼眶濕潤,他看起來憤恨得那麼逼真。
碩涵驚呆了。
他像硼砂所說的那般震驚,不解,疑惑。
但最關鍵的,是他立刻帶隊往良隽舉報的武器窩藏處去,而那被硼砂備好的,從苦溝裡一個井蓋下去卻能連通到溝外的武器囤積處,果然就在那裡。
良隽沒說謊。
“我沒想過你會背叛他。”碩涵目不轉睛盯着良隽的眼睛,想要找出撒謊的蛛絲馬迹。
但他找不到,良隽眼底的憤怒和難過掩蓋了所有的真話,于是碩涵下令了——“帶硼砂到禁閉室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