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室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硼砂的車開走。
“可憐啊,該叫他進來玩玩。”阿舒笑着放下了窗簾。
“他能猜到卓聰弄苦溝的理由嗎?”墨淳問。
“能。”阿舒肯定,“他這逼玩意看着不通人性,實際比誰都狡詐。”
阿舒有發言權。墨淳不了解硼砂,雖然認識但沒什麼直接的接觸。阿舒不一樣,阿舒是切切實實帶過他。
肥料隊展濁和渣市的阿舒,曾經都是巡崗區的訓練官。
展濁身手厲害,據說是打下這片地方的後代,從做士兵起就首屈一指。後來他甚至沒給分去做巡崗兵,而是直接留在訓練營當訓練官了。
而硼砂就是被展濁舉薦進來。
那會硼砂頑劣得很,或許是生活環境苦,養成了坑蒙拐騙□□的脾性。他習慣了弱肉強食的規則,不把巡崗區的紀律當回事,整天惹是生非。有次甚至撬開了巡崗區的金庫,從裡面偷了不少錢想摸黑跑路。
被巡崗員逮着的時候打得皮開肉綻,非得要把他肋骨打穿牽在巡崗區警示。
但展濁賞識他,一直想方設法地把他留下。甚至在他偷錢後,展濁以他不做訓練官為要挾護下硼砂。
阿舒問過展濁,為啥他就非得護着這混賬玩意,你為他做了多少,他也未必感激。
展濁說得很簡單,他說硼砂就是餓了。餓怕了,餓到他隻要見着食物就會去搶,見到金币就得去偷。
阿舒不理解,他也不稀得理解,反正他能見着的就是硼砂頑劣不改。
直到展濁自個和巡崗管理鬧不愉快,讓他放棄了訓練官的身份而出溝。
他離開巡崗區那會,硼砂追去攔着他的車。他一槍打在硼砂的跟前,而後瞄準硼砂。硼砂也不怕,他繼續往前走。
于是展濁打穿他膝蓋。
那之後,硼砂變了。他不再到處惹事,也變得沉默寡言。他遵循着每項巡崗區的規則,規矩得到阿舒接手時,他都不敢相信這蔫菜似的硼砂,居然是敢偷巡崗區金庫的混賬。
阿舒和展濁可不同,阿舒才不覺着一個人的脾性能改。
何況,他讨厭蔫了似的硼砂。
所以阿舒折磨着硼砂,他鼓勵别的戰士欺負他,把他的褥子從樓上丢下來,往他的櫃子塞違禁的酒精,逼着他在烈日下脫光了罰站,或者讓他站在訓練場,由戰士們輪番上場地讓他做模拟實戰訓練。
那些戰士當然願意效勞,畢竟展濁管事時硼砂是集萬千寵愛啊,特别是那些肥膏們的裙帶,他們本來就嚣張慣了,就硼砂一個他們碰不得,讓他們恨不能撕了硼砂。
而阿舒甚至取消硼砂所有的推優,競選,考核的資格,沒什麼理由,不給就是不給。甚至别的訓練官看不過,把硼砂推薦了上去,他也把那報名單拿回來,讓硼砂看着他揉爛了丢進垃圾桶。
硼砂竟全部忍下。
直到有一次阿舒動手,拿硼砂的食物倒在廁所,踩着硼砂的手,把他摁進糞坑裡。
他說你是不是給人弄舒服了,你看看你多愛這股腥膻的氣味。
“你是夠賤。”墨淳評價他。
阿舒哈哈笑起,他說人的本性和底色不會變。
是的,人的底色不會變。所以當逼到某個程度,硼砂才是真正的硼砂。
那天他們在廁所裡幹了一架,幹到所有的東西都被他們打得稀巴爛。硼砂把所有的壓抑和憤怒宣洩出來,而他的身手狠厲到甚至能拉開阿舒的胸膛。
阿舒不允許手下的人參與,他就要硼砂跟他幹。他說你不是委屈嗎,你有多委屈啊,我怎麼看不到啊。
“真口口爽啊,”阿舒的脖子還能看到那條疤痕的增生,那是從鎖骨到側腰的距離,“我想起來還爽。”
展濁想規訓硼砂,但阿舒恰恰相反,他想釋放真正的硼砂。
阿舒是個變态,硼砂知道。
就像阿舒也知道,硼砂是個惡棍。
這惡棍不管裝得多正人君子,那到底也是條惡棍。他做不了冠冕堂皇的事,即便穿上了那身西裝,也掩蓋不住香水底下的腥味。
所以在阿舒也和巡崗區的管理員矛盾,甚至動手幹掉了當初的管理員後,他讓硼砂和他一起走。去渣市或者出溝。不管在哪裡,就憑他們的本事,哪都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但硼砂沒答應。
他說,他在巡崗區能做到的事,比渣市和出溝多。
“那會我以為他就想給肥膏口口口了,”阿舒感慨,“是我錯了,你看,這會他都有一整個苦溝區了。”
是啊,阿舒是渣市的阿舒,展濁是肥料隊的展濁,而隻有硼砂,誰都知道不是苦溝區的硼砂,而是硼砂的苦溝區。
而為了穩穩控制住苦溝區,他甚至不惜把接納叢林人的展濁趕到債奴的雜貨街,就因為叢林人分掉苦溝的物資。可他卻又為肥料隊提供着劫持官糧的裝備,支持他們行動。
苦溝是他的戰果,他的出身讓他不能僭越糧油區,那苦溝就是他的所有。他怎麼可能感覺不出肥膏想動他的地盤,又怎麼會允許肥膏們得逞。
這會可好了,一個是燒殺擄掠的債奴販子,一個是坑蒙拐騙的巡崗惡棍,還有一個所向披靡的肥料戰士——“您說這戲份我要是不能參與,是不是對不起我的身份。”
墨淳笑了笑。
這個滿手污穢的黑市掮客向來想要參與感,即便墨淳已經說過他沒必要插手,也不許他擅自行動,他還是反複請求。
“喂,是您對不起我,”阿舒放軟了語氣,但話裡卻強勢起來,“您跑沃水好吃好喝去了,這筆賬我還沒和您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