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城内剛亮起第一盞燈火,覃欲洲與梁昭便已出了府。
四方館是專門給各朝官員住宿的地方,今夜他們在館中準備了一場盛宴。席上的菜肴從山珍到海味,從南至北,什麼口味都有。
可惜今夜看似是宴會,實則是博弈,怕是無心享受美食了。
與熱鬧的四方館不同,今夜的将軍府倒有些沉寂。
沈韫趁着天色暗下來潛入别院。她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隻能慎之又慎。
好在别院不算太大,她很快便找到了柳祈的屋子。
屋内已熄了燭火,看來柳祈已經歇下了。沈韫輕手輕腳打開了一扁離床榻最遠的窗,迅速翻了進去。
今夜月色微薄,寝屋之中隻可勉強看清腳下的路。
沈韫還穿着婢女的衣裙,提着下裙小心翼翼地往床榻挪動。
榻上之人呼吸很輕,窗外的月色落在他的臉上,微涼的光照得他更似寒冰。
沈韫光顧着腳下,絲毫沒有注意到她靠近時那束月光被她的身子遮住了片刻。
一明一暗交替,榻上之人眉頭微皺,在夜色裡輕輕睜開了眼。
柳祈隻穿着裡衣,若想在他身上找到玉哨可謂易如反掌。
沈韫尖着手指伸向他的衣領,她剛從寒天凍地中來,手指上還帶着寒氣,靠近柳祈時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沈韫心跳一緊,自知今夜漏洞百出,可她依舊要賭一把。
隻要拿到玉哨,她就能立刻入建京。
手指已夾住他的衣領,沈韫似在剝花辦一般,十分小心、輕柔地拉開他的衣服。
榻上之人動了動腦袋,嘴角彎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沈韫驚得搖緊了拳頭。
她氣憤地盯着柳祈,心中埋怨他睡覺不安分。
為了加快速度,沈韫跪坐在榻邊,調整了姿勢,繼續扒着柳祈的衣服。
裡衣的領口被剝開,露出柳祈雪白的皮膚,這樣好看的脖頸露在眼前,而沈韫的眼中卻隻有那條墜着玉哨的繩子。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繩子,食指勾住繩子的瞬間觸碰到柳祈溫熱的脖頸。
冰涼的指腹如雪花落在他的皮膚上,柳祈的喉結上下滑動,僵直了身子。
玉哨被拉出,整塊握在沈韫手中。她正打算取下玉哨,卻被人猛地抓住了手。
手背的溫度與手心的玉哨一樣,來自同一個人的體溫。沈韫驚訝擡頭,撞進柳祈的眸中。
月色薄如輕紗,柳祈的眼睛卻十分明亮。
他挑唇一笑,問“姑娘想做什麼?”
沈辒急着将手抽出,可她手上還握着那隻玉哨,一用力便将柳祈拉得更近。
霜白的月色下,他們幾乎臉貼着臉,呼吸混亂地交織。
月光落在柳祈身後,他的面龐籠罩在黑暗之中,從這個角度看去,他含笑的雙目變得讓人毛骨悚然。
“我想起了一件事,想來向公子求證。”沈韫隻能硬着頭皮扯謊。
可她的表情早已将她出賣。
柳祈故意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什麼事竟要半夜私闖我的寝屋來求證?”
“我以前好像見過公子身上的玉哨,所以想來看看。”
掌心的手如冰一般寒涼,柳祈終于松開沈韫的手。
玉哨重新落回他的身上,撞出極輕的聲響。
他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微微散開的衣領,落在胸前的玉哨,以及審問的目光。
沈韫知道,她今夜已徹底落馬。
“沈姑娘,若想騙到一個人,你得從一開始就按你的謊話來做。”
柳祈的話她沒有聽懂,不過既然柳祈已經識破了,她也不必再裝作失憶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今晚以前我都沒有懷疑過你。”柳祈坦然道“你的确騙到我了,我一直以為被下毒和被帶回将軍府都是你背後之人做的,可沒想到你也參與其中。”
沈韫想起那晚,她毒發之時柳祈守在床邊,還給她喂了一顆藥。
霎時,她的心中泛起絲絲愧疚。
“沈懷珠,你究竟在幫誰做事?”這是柳祈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沈韫看着他,輕聲開口“我不能說。”
“可他在害你。他給你下了毒,若不是我那顆解藥你早就沒命了。”
“毒不是他下的。”沈韫道“是王濯給我下的毒,那毒無解卻不會要我的性命,隻會在每月十五之時體會到瀕死的感覺。”
她說得輕巧,可連再想起那晚的情形她都覺得心驚肉跳。
“沈懷珠。”柳祈氣得牙癢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我把我唯一的解藥給了你,你還幫着他說話?”
唯一的解藥?
沈韫好奇“你給我吃的是什麼?王濯說過這個毒沒有解藥。”
柳祈生氣地瞪着她“你還關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