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沈韫隻吊着一口氣了,他們沒有多的時間。
趁着覃欲洲離開的功夫,柳祈與裴決潛入屋内。
床上躺着的女人被汗水打濕了衣衫,呼吸輕地似羽毛。
她的眉頭緊皺着,眼尾的紅痣随着皮膚輕微顫動。
雖換回了女裝,可柳祈依舊能認出她來,這個人就是沈韫沒錯。
一個慘死獄中的殺手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病弱的女子。
柳祈不忍好奇,死而複生的背後究竟藏着多大的陰謀。
床上的女子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費力地睜開了眼。她的目光由下而上,遊移不定。
“誰?”她強撐着身子靠坐起來。
柳祈與裴決就站在幾步之外,可她的視線卻落在了别處,似受驚的兔子一般緊繃着身子。
沒有人回應,可屋内分明是進了人的。
“誰進來了?”她雙手抓緊被褥,做足了防禦的姿态。
裴決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女人聽見聲音立馬往後縮了一寸,目光也随之飄忽不定。
“你看不見?”柳祈問。
“你們是誰?”
長發垂在胸前,女人的眸中泛起了水霧,如清晨的江面,這般柔弱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柳祈的腦中有好多問題,可話到嘴邊卻似堵住了嘴,不知道如何開口。
“沈懷珠?”他最終隻是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
她雖長着與沈韫一模一樣的臉,可卻絲毫沒有以前的樣子。
以前的沈韫雙目若寒冰,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可如今的沈韫除了懼怕便是警惕,哪是一個殺手應有的樣子。
女人又往裡退了一些,嘴唇微張,說出一句讓二人大驚失色的話“沈懷珠是誰?”
她這是什麼意思?
柳祈大步上前,走至床邊,問“你是誰?”
“我……我也不知道。”
女人将身子縮起來,額上又冒出細密的汗珠,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
想來應該是已過了大夫施針的時限。
“我們得趕緊走了,她快不行了。”裴決上前拉住柳祈。
“你是誰!”柳祈急得提高了音量。
女人蜷縮着身子躺在床上,每一寸皮膚都似刀剜一般,她仿佛能感覺到身上的血液開始往外流,她疼得睫羽輕顫,每一次呼吸都如酷刑。
“快走柳望月!待會兒人來了我們就走不出去了!”
柳祈的眼中盡是躺在床上痛苦掙紮的女人。
她的身上隻穿着單薄的白色裡衣,汗水已将裡衣浸濕,貼在她的身上。墨發垂落,胸口起伏,潔白的脖頸上貼着濕發,清秀的面龐上痛苦不堪。
“别走……”她虛弱地伸出手,眼角滲出淚來。
那隻玉手輕飄飄地懸在半空,如暴雨中搖搖欲墜的蓮花。
柳祈垂眼,在那隻手堪要落下之時抓進了手裡。
裴決更着急了,壓低聲音催促着他“放手!你在做什麼!”
柳祈卻将手握得更緊了,手心有意地與那隻纖纖玉手摩擦。
她的手上有繭,是常年練劍留下的,說明她就是沈韫沒錯。
柳祈心中一喜。
可她要死了。
柳祈臉色一沉。
失而複得又複失,就像把你高高舉起又重重摔下,這滋味可不好受。
“你中的什麼毒?”柳祈蹲在她身邊。
沈韫擡起頭,十分費勁地擠出兩個字“好黑。”
她不斷地重複這兩個字,聲音微弱。
柳祈環顧四周,屋外天光大亮,屋内光線也大好。
可沈韫看不見,她此刻仿佛置身無邊的黑暗。
裴決還未放棄勸他離開“你到底要幹什麼?要是有人進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有火嗎?”
“什麼?”裴決又氣又急“她要死了!我們再不走就會惹上麻煩!”
柳祈在桌上找到一隻火折子,自顧自地将燭台點亮。
沈韫似是陷入了夢魇,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
他将燭台拿近,幾乎要遞到沈韫眼前了。
燭火的光在她臉上跳躍,熱氣升騰,撲在她的臉上,她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光亮。
“我點了燭火,已經不黑了。”
燭火的溫度侵襲着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沈韫的心總算平複了些。
可疼痛還在蔓延,剔骨剜肉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手緊緊抓住柳祈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柳望月!”裴決沉聲怒喝。
柳祈卻蹲下,貼近沈韫的床邊“你中的什麼毒?誰給你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