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心中明了,他定看過了立儲的奏折,他也定無意立他為儲。
可他明明說過立賢不立嫡,他明明最得他歡心,從小到大他要什麼便給什麼,為什麼偏偏這件事他不願意答應。
明明他比梁昭更适合做君王。
梁玄攥緊了拳頭,忐忑開口“父皇此話何意?”
“朕隻是希望你們兄弟二人互相扶持。昭兒太善感,不及你殺伐果斷,可你有時候又太武斷,不及昭兒審慎。你們是親兄弟,不管以後如何,斷不可失了親情生出仇恨。”
這便是真的不打算立他為儲了?
梁玄咬緊牙,好不容易才擠出來幾個字“是,兒臣退下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是梁昭?難道就因為他的母親是皇後?
這一點都不公平。
回到寝殿内,禁衛頭領已候多時。
“殿下,四殿下已入京口。”
屋内沒點幾台蠟燭,窗外微弱的月光照了進來,梁玄的臉恰好隐入陰影之中。
“柳祈當真是昭弟救出來的?”
“是。柳祈的人在城外将我們引開,他們去了梧州方向,我們是否繼續跟着?”
梁玄沉聲開口,如這夜色一般無情“讓其他人都緊跟那輛去梧州的馬車,你去京口,替我送一封信給昭弟。”
“是。”
這封信是早就備好了的,在梁昭被擄走之時他就已經在籌劃一切。
晟朝早就該立儲了,群臣也曾多次進言。自打梁玄接觸政事開始,他便竭力為梁康成解憂,這麼些年來他收買了無數人心,朝中大臣無不稱贊他。
可即便如此,即便舉薦他的人衆多,梁康成依舊遲遲不立儲。
梁玄從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是在等梁昭長大。
可梁昭太心慈手軟,如何坐得穩帝王之位?
梁昭也親口講過他不願做帝王,可父皇依舊中意于他。
明明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選,為何父皇偏心至此?
那日梁昭離宮他亦偷偷跟着出去了,他親眼見到柳祈将梁昭綁走,但他沒有出手相救,反而派了人手在複州城外意圖截殺梁昭。
不巧的是那日奔着馬車而去的不止他的人。
他一路跟着柳祈,知曉梁昭的蹤迹,可從未透露半分。
他原本打算梁康成立儲之後便救梁昭回來,可如今看來,梁昭沒有再回來的必要了。
隻要梁昭一日不死,儲君之位便永遠不會是他。
若柳祈能殺了梁昭那是最好,可若不能,便隻好由他親自送梁昭上路。
僅僅一刻鐘的功夫,窗外突然風雨大作,吹熄了燭火。
梁玄的身影徹底陷入黑夜之中,對權力的渴望終究還是推着他走上了死路。
昨夜雨下得大,早朝之時方才住雨。
王濯今日十分反常地走到了符珩的身邊。
“少卿大人。”他笑臉相迎。
符珩禮貌回道“王大人有何事?”
“聽說我不在華京的這幾天少卿大人辦了一件大案?”
符珩知道他說的是渭州的案子。
“是。”他不願多說,加快了步子。
可王濯也跟着加快了步子“那書院滅門當真是代知遠差人做的?可我怎麼也想不通啊,他為何要挑在你去的那日,讓你親眼看見滅門慘狀?少卿大人可否為我解惑?”
這人當真是有惑還是别有用心。
符珩飛快地睨了他一眼,回絕道“案件的事不方便說。”
王濯突然站住了腳,問道“那匕首少卿大人可找到了?”
符珩已走出去兩步,聽見這話頓覺怪異,遂折返回去“你怎會知道匕首一事?”
王濯笑道“少卿大人可能不知道,在你去渭州之前我便已經在渭州了,待渭州事了我才去的複州探親。”
這跟匕首之事有何幹系?
他又接着說“少卿大人可想見見那把匕首?”
“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濯不急不慢地拿出袖中之物,一把漂亮的匕首被他捏在手中。
“我記得他當時跑出來想向我求救,可他實在太害怕了,連話都說不清楚。我怕他活活吓死,便給了他個痛快,我好像記得那一刀是刺向了他的胸口?”
王濯皺着眉故作苦想,在看見符珩的表情由僵硬變成憤怒時,他不禁笑出了聲。
“王濯!你藐視王法為非作歹!你當真以為大理寺不敢治你的罪嗎!”
“少卿大人莫怒,此事若要追究起來可不是我一人之罪。”王濯挑釁地直視他的目光“一個舉人案拉下代知遠綽綽有餘,可要想讓代氏一族都受打壓可不是一條人命可以做到的。書院案是讓代氏無法翻身的由頭,是聖上默許的,少卿大人貴為驸馬,亦是天家之人,此事全是為天家謀劃。”
得知真相的瞬間符珩的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他強壓怒火,聲音顫抖“所以,難怪代氏一案後王家頗得重用,難怪陛下不願徹查此事。可若要打壓代氏為何要拿無辜之人的性命做文章!朝廷用人與否竟要靠如此卑劣手段?大理寺竟也要成為幫兇!”
“少卿大人與天家本就是一體,何來幫兇一說。”
“王濯!”符珩一把拽過他的衣領,厲聲道“此事我定會追查到底,給那些枉死的書生一個交待!你休要以為拿陛下出來壓我我便會就此作罷,哪怕我不要官職我也要替他們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