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齊白子平躺在病床上,雙眼空洞望着天花闆,站在床邊的顧月潼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栗,在她上方揮了揮手,但齊白子依舊是那副表情,毫無回應。
顯然是意識到什麼的齊白子滲出冷汗,已經長過肩頸的頭發本随意鋪散在枕頭上,卻又在鬓角處黏膩上幾縷,她不自然地擡起沒挂水的那隻手想要蹭掉,卻無意間觸碰到一隻冰涼的手。
“顧,顧總......”齊白子試探着叫了一聲,同時受驚一般把手縮了回去,卻又在半空中被另一隻手握住。
顧月潼的聲音傳進耳中:“是我。”
明明尾音發顫,卻又帶着安慰似的隐忍。
“别怕,我去叫醫生......”
話音未落,顧月潼隻覺齊白子手掌發力,緊緊反握住自己。
“先别走。”齊白子深呼吸,掌心傳來的實感讓她冷靜許多。
她搖一搖頭,用力地眨了幾下眼,原本灰白的視線漸漸恢複一些,病房的輪廓在她眼前逐漸浮現,雖然不夠清晰,但比剛才一睜眼什麼都看不見要強上不少,這令她感到安心。
她憑借感知轉頭,望向顧月潼,兩人距離很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含着一汪不易察覺的淚,齊白子安慰她:“能看到了。”
顧月潼很不放心,五官依舊緊繃,透露出擔憂的神情:“真的?”
對視時,齊白子的瞳孔還是有些不聚焦,顧月潼是學繪畫的,她知道人眼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什麼狀态。齊白子這麼說難免有騙她放心的嫌疑。
但她放不放心是小事,韓知語那洩憤的一擊到底有沒有對齊白子造成更嚴重的傷才是大事。
顧月潼慶幸自己還能保持理智,顧賀竹常年非人般的教育把她的情緒訓練成工具,隻在她想流露時才會出現,隻是剛才事發突然,她一下子沒把持住。
用袖口蹭掉眼底即将溢出的淚水,顧月潼清了清嗓,故作嚴肅:“我去請醫生,你不要逞強。”
說完她抽出被反握住的那隻手,毅然走出病房。
齊白子凝望關門聲傳來的方向,有些失神。幾分鐘後,醫生和顧月潼交談的聲音傳來,醫生在解釋齊白子可能出現失明的原因。
聲音靠近,兩人的影子出現在面前,齊白子依舊安分地平躺在床上,但在醫生觸碰她眼皮時,主動、慌張地握上了顧月潼垂在床邊的那隻手。
顧月潼沒躲,與她十指相扣。
醫生用燈照了一下她的上下眼皮,又輕輕按壓眼周,問:“有光感吧,疼嗎?”
“不疼。”
“這裡呢?”醫生又按壓額心傷口紅腫的地方附近。
“......有一點。”
“嗯。”醫生收回手,推了下眼鏡對顧月潼說,“初步考慮是傷患處周圍紅腫導緻的,可能是皮下血腫擠壓到部分視神經了。”
“片子看沒問題,眼周也沒有痛感,或許也和腦震蕩有關,但可能性不大。”醫生說,“先觀察三天,也可以在眼周冰敷,正常情況下随着血腫消散,視力會逐漸恢複,如果還是有問題可以再做檢查。”
顧月潼配合地點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用不用找眼科醫生會診?”
“也可以,但是她能在短時間内恢複一些就說明和視網膜關系不大。”
說完醫生離開,顧月潼擔憂之餘在思索要不要請個眼科專家來,齊白子在模糊中讀懂她的憂慮,微微轉身,拽起顧月潼的手,輕輕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很涼,幫你捂一捂。”
對于她這樣的舉動,顧月潼感到一些吃驚,短暫的羞澀之下是更多的包容,她沒有大驚小怪,任由她的手被齊白子的雙眼與掌心疊在中間。
嗯,很暖是真的。
良久後,顧月潼開口道:“抱歉小白,還是把你卷進來了。”
原本在記者會之前,她對齊白子那蹩腳的借口就有懷疑,但能秒回消息,加上秦姨的保證,她又覺得是自己多心,直到齊白子沖進會場的那一刻,她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麼。
是齊白子怕她畏手畏腳影響調查和計劃,故意聯合秦姨對她保密的。
“是我自願的,顧總。您也不要怪秦姨......”齊白子沉默片刻,突然說,“其實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一直以為她把我叫過去隻是為了監視我,防止我在您身邊通風報信打探消息,沒想到她是利用我在記者會上給您施壓。”
“雖然我掙脫了保镖的控制,但要是沒遇到找周琴姐告狀的徐麗......恐怕你當時真的要被革職了。”
齊白子聲音悶悶的,能聽出來她很愧疚。但在顧月潼眼裡,她做得已經很好了。
如果早讓顧月潼知道她被顧賀竹叫走,那顧月潼還真沒有在記者會上公布證據的勇氣。起碼,她要顧慮齊白子的安危。
“我隻是很遺憾,最終還是把你卷了進來。你本應該像李怡和其他普通畢業生一樣,平凡安心的工作、生活。”
顧月潼身上還有安神香薰的氣味,她一靠近,齊白子隻覺身心都放松不少。
她搭了下顧月潼的手,說:“我想起來,李怡讓我給您帶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