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榄之閉了閉眼,費力壓下心中的欲念。
再睜眼,他又變回了那個風度翩翩的僞君子。
他起身,雙手扣住姑娘的腰窩,将她高舉至桌案,指尖輕拂,替她整理好額前的碎發,這才淡腔道,“什麼事讓你連傘都來不及打,便這般火急火燎地往我寝殿跑?”
林落遲雙腳懸空,手掌撐在他的肩上,惬意非常,“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才找你來商量一下嘛……”
“關于什麼的?”
“關于我回宮一事,我在林府時,父親會讓我謄抄一些東西,都是些芝麻大小的瑣碎,這一抄就是三年。”
林落遲面色開始變得嚴肅,“可是前段時間,沈述的師父來尋父親,之後就讓我進宮了,我姐姐還回家鬧了一場,你也知道我父親有多寵愛我姐姐,可這次,任憑她如何哭鬧,父親都沒妥協。”
這些話,是入宮前她從芸姨娘口中套出來的。
至于謄抄東西,她是想先埋個伏筆,回去後顧榄之若再問逼她為什麼寫信給沈述,她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那些信不是她主動寫的……
見顧榄之不語,她捏了捏他的唇角,向上一推,“喂,你覺不覺得,他們要我回宮,是想利用我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我問你啊,宮裡最近有沒有發生一些反常之事?”
顧榄之溫潤的表情頓時诙諧無比。
他偏頭躲過她的魔爪,若有所思,“約莫從一年前開始,三皇子會時不時深夜造訪摘星殿,與沈述,以及那個吳總管秉燭夜談。”
三皇子,也就是之後趁亂逼宮的遙王。
莫非林家與遙王的勾結是從這段時間開始的?
被打落手臂的林落遲也不氣惱,轉而又環住顧榄之脖頸,“你怎麼知道三皇子深夜造訪摘星殿的?你又偷.窺了?我都不在宮裡了,你還偷.窺沈述做什麼?莫非……你也學了建邺的龍陽之癖?”
“休得胡言。”
顧榄之有些羞赧,但更多的卻是無措。
他的确是在偷.窺沈述,這三年與顧雲辭一起,他的身手也愈發爐火純青,他曾潛入過摘星殿,偷拿小姑娘寫給沈述的信件并撕得粉碎,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監視沈述的一言一行。
他想看看,他與沈述,究竟差在哪裡,能讓眼前的姑娘甯願出宮,也不願陪在他身邊。
而發現三皇子與沈述勾結,也是無心插柳的收獲。
他本想告訴父皇,但太子顧雲辭讓他稍安勿躁,若無證據,可能會被反咬一口,故而,他隻能繼續調查。
誰知林落遲竟也提出了疑問,這讓他很是意外。
于是,他追問,“吳總管就是你口中所謂的、沈述的師父嗎?”
林落遲大力點頭,“其實,我對林家的關系也一知半解的,我姐姐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父親又和沈述的師父走得近,沈述又非要我進宮陪他,我都快混亂死了,他們每次說話都會支開我,進宮前我阿娘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好像我這一入宮,她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似的,顧榄之,我有點害怕,我覺得他們都不可信,連我父親我都不信,我能信的人就隻有你了……”
她一邊表忠心,一邊去觀察顧榄之的反應。
果然,顧榄之勾起唇角,“嗯,别怕,我如今得太子庇佑,在宮中能說得上話,你若是被欺負了,或者被威脅了,來找我便是,我能護你周全。”
頓了頓,他又試探道,“對了,你若不想住在摘星殿,我去和太子說說,看看他能不能調你來我攬月殿,如何?”
啊?這就同居了?
想到這厮斯文敗類的内裡,林落遲匆匆擺手,“不了不了,我還小……”
???
“啧!呸……”她擡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子,“不是,我是說,我得按兵不動,看看摘星殿那邊究竟要我做什麼,我也好和你通風報信。”
顧榄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保護好自己,别和沈述走太近,不許讓他像我這般離你如此之近,明白嗎?”
林落遲點頭如搗蒜。
當然不會離沈述近,不然回去後還不知要怎麼被長大後的他怎麼質問。
七天時間還剩六天,她也的确該行動了。
想到這裡,林落遲推開顧榄之,從桌案上一躍而下,“好了,我要回去了,再晚些,天都亮了。”
顧榄之想去阻止,可剛伸出手臂,就想到三年前他适得其反的舉動。
他隻好握了握拳,退後一步,“嗯,馬上又要元日了,今年的元日,你……會和我一起守歲嗎?”
“必須的!”林落遲拍着胸脯保證道。
距離元日還有三日,她當然有時間陪他。
她一蹦一跳地越過門檻,又回眸一笑,“别半夜偷.窺了哦,睡眠不足,會變笨變醜的~”
之後,在顧榄之眉心蹙起的瞬間,她撐着回廊上的油紙傘,轉身沒入細密的雨幕。
回到摘星殿時,偏殿的燈依舊亮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