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妃入宮第二天按照慣例需要去向皇後請安,皇後在嫔妃來給她請安這天穿了一件寬松的鳳袍,頭戴一對鳳钗,臉上隻化了一個淡妝。
卯時中,晨曦破曉,請安的嫔妃已經來了七七八八,皇後這才出現,落座到最上的寶座。
嫔妃站起來,給皇後行禮,室内的目光均落到了皇後身上。
皇後似乎沒有察覺,神情如常,唇邊含笑,雍容娴雅。
當了半年的皇後,也給她身上鍍了一層威嚴感,養出了皇室般尊貴氣度。
新妃因為是第一次請安,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有些人眼下還泛着淡淡青色,想來是沒睡好,目光看過皇後之後便沒亂瞟。宮裡的老人則在皇後腹部一掃而過,這才關注起新人。
玉嫔的目光落到嫣美人身上,這樣一個尤物,很難不讓她生出防範之心。
蘭婕妤目視前方,對這一室美人視若無睹,她冰冷的态度無形中将她和其他妃嫔隔閡開。
有心的嫔妃則看向室内屬于德妃的位置,正空着,偏偏落在皇後下首,皇後想不注意都難。
鄭才人不解,便小聲問請安時與她同路的周才人,周才人是三年前進宮的嫔妃,對宮中十分了解。
周才人亦有心和新妃搭上話,便道:“那是德妃娘娘的位置,聽說身子不适,已經許久沒來坤甯宮請安了。你瞧,德妃的位置上都落灰了。”
椅子落灰是周才人的形象比喻,坤甯宮的宮人又不是不幹活,怎麼可能放任灰塵不管。
鄭才人的眼睛快速眨了眨:“原來如此。”
看起來,德妃的氣焰比皇後還要嚣張,人家不情願就可以不來請安,至于身子不适,那都是糊弄人的話。
不然她在儲秀宮和李美人相交時,怎麼沒聽到李美人擔憂此事?李美人是德妃堂妹,又與德妃同住一宮,關系如此親近,沒道理她會不知道德妃的身體狀況。
鄭才人的目光往周圍逡巡了一圈,李美人好似也沒來請安。
意識到這,她微微張大了嘴巴,如果都這樣了,皇後還不收拾德妃——即便收拾不了,還有李美人這個軟柿子啊。那麼皇後在宮中的地位真要讓人浮想聯翩了。
皇後坐在最上首,自然看清了全貌,李美人沒有到,卻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也罷,今日的目的是把後宮的水攪渾,挑起後妃争寵的心,讓她們不要把目光放到本宮肚子上。】
【德妃和李美人現下不要緊,待騰出手來,德妃有李美人這個軟肋,也不足為懼。】
宮人開始給妃嫔們上茶,沈青選了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在那兒,恰好可以将鄭才人和何才人的神态動作收入眼底。
兩人一進坤甯宮,屬于她們的考校就開始了,誰更值得培養更值得傾注資源,就看今日了。
皇後啟唇,開始勉勵新妃,不外乎誇她們年輕貌美,皇上正喜好這般的女子,希望她們給後宮帶來新氣象。當然,她也不忘宮内的老人,讓她們加把勁兒,更以高位嫔妃空位多誘之。
一番話下來,衆嫔妃都心熱起來,一改淺笑模樣。
皇後見狀,滿意微笑,看向宣貴人和楚貴人:“你們二人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皇上也都記得你們,如此,合該給新妃起個榜樣作用,好好侍奉皇上,給皇上開枝散葉。”
宣貴人和楚貴人站起來行禮稱是。
衆嫔妃的目光微妙落到她們身上。
沈青聽到鄭才人切了一聲,小聲嘟囔:“一步領先又不意味着步步領先。”但到底已經對兩名貴人幽怨上了幾分。
沈青抿了抿唇,領會到皇後這是要四處點火,将新妃們高高捧起,以此來保腹中皇嗣的安全。
果然,隻聽皇後下一句便指向了嫣美人。
“嫣美人的容貌果然絕色,這滿宮的嫔妃怕是少有人比得上你,怪不得皇上在殿選時見過後對你念念不忘。”
嫣美人感受到含着微妙惡意的目光落到她臉上,不由一僵,不卑不亢道:“皇後謬贊了。”
沈青的眼睛有些黯淡。
這下面坐的嫔妃又不是傻子,總有那麼一兩個人琢磨出皇後的用意,即便想不到,被這麼一捧殺,也會覺出不對,後面怕是會對皇後生出忌憚。
久而久之,隻會落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皇後此時的話由已經落到陳美人身上,陳美人和蘭婕妤有些相似,不過一個幽一個冷。
有蘭婕妤的恩寵不斷在前,陳美人的前程也不會差。
于是皇後就打趣陳美人和蘭婕妤,讓衆人潛意識将她們放在一起。
陳美人早就注意到了蘭婕妤,聽到皇後的話沖蘭婕妤略略颔首,卻得到蘭婕妤的無視。
皇後調和道:“蘭婕妤的脾氣向來如此,陳美人不必在意。”
陳美人露出些傷懷:“嫔妾原本以為蘭婕妤不喜歡嫔妾,現下聽到蘭婕妤待誰都如此,不禁為嫔妾方才狹隘的心胸感到愧疚。”
她的聲音有一種恰達好處的婉轉,這樣看來,卻又與蘭婕妤有些不同了。
在宮中,有自己的特色方能走得更遠。
蘭婕妤面無表情看向陳美人,她不笑時便顯得兇了。
陳美人佯裝驚到:“蘭婕妤這般看嫔妾,倒像是要吃了嫔妾似的。”
新妃見陳美人的模樣毫不意外,她的陰陽怪氣仿佛天生一般,半點不憋着自己,且因氣質如蘭,把人陰陽到說不出話時得意的模樣絲毫不顯得惡毒。
皇後開口,偏頗陳美人道:“好了,蘭婕妤,在宮中大家都是姐妹,陳美人剛入宮,你該讓着她才對。”
一句話沒說被一唱一和壓制的蘭婕妤感到很憋悶,于是冷笑一聲:“陳美人這般巧舌如簧,家中莫不是玩兒雜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