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被先帝取名為紀宸,宸是北極星所在,皇帝的居所,也有着王位、帝王的意思。由此可見皇帝對他這個中宮所出的嫡長子的期許。
而紀宸也不負先皇的期盼,成長成了一個能穩住大局的皇帝。登基的這兩年,他平衡朝中各方勢力,推行一系列仁政,輕徭薄賦,通過科舉廣納人才,培養自己的門生……
杜婕妤行禮,嬌滴滴喚道:“嫔妾參見皇上。”
織雲殿中的人跟着行禮,直到皇上身邊的錢全忠大公公中氣十足念了聲起,衆人行止有素結束行禮。
“怎麼不在屋裡等着。”紀宸關懷了一句,還不待杜婕妤因這句話高興地沖他撒嬌,他的視線就掃過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女,“這是怎麼了,又惹你們婕妤生怒了?”
這個又字用得極妙,給杜婕妤一種皇上念着她,知道她宮裡的惡奴欺她,也給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女一種皇上早知道了杜婕妤平日的行徑。
杜婕妤嬌氣道:“皇上,這兩名宮女以下犯上,嫔妾這才讓珊瑚小小地懲戒了她們一下,她們這般惶恐,還以為嫔妾怎麼了她們似的。”
【要不是皇上今日來,這等以下犯上的賤婢,就該讓珊瑚狠狠扇她們巴掌。】
沈青青覺悟再不高,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對,她震驚擡頭看向杜婕妤,發現她已經閉上嘴,沖皇上皺了皺鼻子,盡顯無辜,可明明她在說話啊。
沈青青的視線太過震撼,沉浸在皇上來的喜悅中的杜婕妤沒了平時的敏銳,反而紀宸察覺到,掃了一眼。
沈青青還沒看清皇上長什麼樣,感受到這一眼,便立刻垂首,恨不得将頭埋起來。
紀宸收回視線,對杜婕妤的話不置可否。
相較而言,夏蟬和文心就遠沒有杜婕妤那般聰明——即便心中不以為然,也沒有摸準皇上的态度,面上還是将此事往小了說,言語中挑不出錯。
文心喊冤道:“奴婢惶恐,不知道怎麼就惹了主子生氣,主子要打要罰奴婢甘願受之!”
文心猛猛磕頭,涕泗橫流,惶惶不安到身體都在抖。
夏蟬也跟着磕頭,不外乎是請罪,請婕妤息怒。
杜婕妤指着她們,不敢相信她們竟然膽大包天到在她面前給皇上上眼藥,當下撕了她們的心都有了,她尖聲道:“賤婢!”又淚眼朦胧看向紀宸,“請皇上給嫔妾做主,這等惡奴都要爬到嫔妾的頭上了!”
沈青青手上顫了顫,純粹是因為杜婕妤話音剛落,她尖銳而拔高了心聲就響了起來,調高到振得沈青青耳膜疼。
而那心聲中,幾乎全是毒罵夏蟬和文心的,少少地摻雜着幾句皇上應該對她垂憐的話。
如果這個時候沈青青還不知道自己開啟了金手指——能聽到杜婕妤心聲的能力,她也就白看了那麼多小說了。
而既然能聽見杜婕妤的心聲,即便明知她是個實打實的蛇精病,沈青青仍是想要往上晉升的。
宮中的主子大都是朝廷官員的女兒,标準的大家閨秀,但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賭一個大家閨秀對下人也善良的幾率那可太小了。
而且以沈青青讀過那麼多小說來看,再純粹的少女,被困在宮中,被恩寵牽絆心神,要麼直接變了心性,要麼會郁郁而終。
既然如此,那她直接找個癫狂的,豈不是一步到位,畢竟再性情大變也變不到哪兒了。
當然,現在的杜婕妤不至于說是癫狂,她隻是一個有兩副面孔的惡毒小姑娘罷了,他們不是皇帝,又怎麼要求她讨喜又可愛呢?
最後,織雲殿是個熱竈,杜婕妤有穩定的恩寵在身,别人想擠還擠不進來呢。
全部人都等着紀宸發話,而沈青青因為杜婕妤心聲太吵,在放空心神。
紀宸沒有再深究兩個小宮女有什麼冤屈,一錘定音道:“将這兩個宮女攆出織雲殿,愛妃,你的性子越發差了。”
杜婕妤哼聲,拿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淚痕,扭捏道:“皇上慣愛取笑嫔妾。”
她對這個處理結果勉勉強強算是滿意吧。隻是……
【我絕不會放過這兩個賤婢!】
紀宸神情寡淡進入織雲殿,杜婕妤提起裙子跟上,像個百靈鳥一樣喚着:“皇上,等等嫔妾呀。”
聽慣了杜婕妤的心口不一,沈青青倒沒什麼意外,她回頭看了一眼大失所望的夏蟬和文心,替她們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皇上這個意思明顯有點看不慣杜婕妤了,但沉浸在情愛中的女人什麼都聽不見,當着這麼多宮女太監的面說她性子越發差了,還當是在誇她呢。
将夏蟬和文心趕出織雲殿,明面上是站在了杜婕妤那邊,可這又何嘗不是将她們隔絕開,免得皇上走了,杜婕妤再肆無忌憚發難,屆時,可誰都救不了兩人了。
沈青青約莫着夏蟬和文心離了織雲殿之後的去向,皇上許是會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