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通批準。”

梅赫達走進房門，裡面完全被夜色籠罩。這是他第一次來奇雅的宿舍，現下的心境卻不是最合适的。

他來是因為整整三天她沒有離開房間，他不僅關心她，而且她連續拒絕去保衛處報道，很可能引起官方的懷疑。他不希望任何人質疑她。

“别開燈。”

她的聲音從落地窗前傳來。夜幕下，隻有一片略顯單薄的黑色剪影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像是把自己圈在懷抱裡。

梅赫達伸出手，壓低身體，慢慢地靠近她。他摸索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透過窗外折射進來的光，他看到了她臉上半幹的淚痕。

她用手指抹了抹臉頰，低聲咕哝了幾個字。

“……什麼？”

他湊上前，忽然就被奇雅一把抱住，雙臂死死地摟着他，仿佛整個宇宙都在破滅，而他們的存在是唯一的錨點。

人在絕望和壓力中總想做點瘋狂的事，他們在黑暗裡尋找着對方的嘴唇，用所有的力氣去研磨，吸吮，吞咽。呼吸間的熱氣纏繞在身體之上，急切地想要将兩人融化。

“不。”梅赫達按住她探進衣服裡的手，“親愛的……你可能……你不想這樣……”

“我想。”她含糊着說，“給我一切我想要的。”

……

梅赫達是個拟人。

他已經完全明白了。

傑克在醫療翼使用的儀器可以攪亂人的大腦，但大腦是很精密的，他作為非醫務工作者，很難正确使用程序。也許儀器的反向操作，反而喚起了真實。

梅赫達不認為那是個幻境，他更覺得那是他遺忘的記憶。終于他為什麼會遺忘，那當然是……

一切都對得上，他在碧藍7号交通樞紐時，Karela星大使就突破了他心靈的層層封鎖找到了他的回憶。它猜出了他的身份，卻不打算聲張，所以離别時才留下“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留言。

他的健忘症已經開始了，看着桌子上的一盞茶壺，半小時前，這個東西還妥當放置在櫥櫃裡，現在卻泡好了熱茶。

而他對奇雅的感情，也不僅僅是一見鐘情。他們很早就認識，還曾一起出任務，雖然他完全不記得任務内容。

賽提行星……

他記得傑克提到這是顆已經被毀滅的星球，也有可能是對方的家鄉。那顆星球應該屬于人類聯盟，沙漠山地結構，有個廢棄礦場，有五名大學生在山谷裡失蹤。

他抱着頭，把腦袋都想痛了也什麼都沒想起來。

打開電腦，整個網絡裡面，但凡他有權限查閱的内容，都沒有關于“賽提行星”的字樣。他又換了幾種發音，嘗試用别的語言，卻始終一無所獲。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不能更好了。”特殊生物安全科，梅赫達對坐在對面的X'sivi中尉說道。這三個月它将會是他的觀察者，就像當初的維塔中将。

“你所有的問題都回答對了。”它關掉報告，“可以走了。”

梅赫達扭頭盯着牆壁，想象着隔壁辦公室的樣子。

“奇雅少校每次的報告都要做很久。她的情緒很不好，上面說要重點觀察她，觀察報告都是處長親自寫的。”紅色皮膚的外星人說道。

他點點頭：“謝謝。”

更新了通行令，梅赫達從特殊生物安全科出來。他打算尋找能突破封鎖獲得更高權限的方法，如果有必要，他甚至願意去黑市碰碰運氣，但有人從後面叫住了他。

“伊莉亞圖斯。”法蒂瑪少校用帕西亞星的語言說道，“等一等。”

她顯然也剛做完報告出來，看見梅赫達臉上驚訝的表情，她鋒利的五官露出笑意：“别驚訝，你小時候我還去你家走過親戚。”

“……我們是親戚？”

“半個親戚。”她朝兩邊望了望，“但你最好别在這兒這麼問。”

來到建築外的廣場上，她捋了捋頭發，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我想說的是，你們在下面發生的所有事情星艦上都知道。”

“總部的做法不說是對還是錯，至少是……不合适的。”她說，“也許有更好的辦法對待拟人。我以前非常不在乎他們，也從來沒有和他們接觸過，但是我覺得，也許他們和我想得不一樣。”

“你想和我說什麼？”梅赫達看着她。

“這世界需要有一些人做出改變。”她微微笑了笑，“我們的傳統，梅赫達，别忘了。還記得小時候冬至節的晚上，大家圍坐在火堆邊，聆聽那些先賢的故事嗎？占蔔不是迷信，而是門在時間法則上探索的科學。”

她伸出手，和梅赫達握了握：“祝你好運。”

他沒想到法蒂瑪少校是自己的老鄉，離開保衛處後，他朝穿梭艦停機坪走去，一個地點在腦海裡慢慢成形。

先賢。

“就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我父親，所以在我們眼中，他就成為了神秘的先賢？”奇雅曾經這麼問。

若是把時間的坐标拉長，那麼他的母親也可以是他的先賢。

除了帕西亞星一半的土地，伊莉亞在科學院也有座生物實驗室。梅赫達沒管那些官方财産的部分，直接乘車前往母親的私人地盤。

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在穿梭機上的時間内，他黑進了管家系統，母親的實驗室密鑰就擺在眼前。從解鎖，到系統察覺入侵并報警，他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梅赫達跳下穿梭機，沖進了空無一人的實驗室。他打開視頻，伊莉亞正在參加一個學術發表會，現場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