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達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好吧。讓我們來進行手術,我協助你們。麻醉藥多少的百分比?”
“不,我必須保持清醒。”
在無影燈的照射下,奇雅那雙紫色的眸子明亮得驚人,襯托着她不帶血色的皮膚像是透明一般:“這樣我才能知道,在這生物的影響下我的思維到底發生了哪些變化。大使,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在藥物的作用下感受不到痛覺,這種藥劑裡稍微含有一絲麻醉的成分,讓人昏昏欲睡。為了保持清醒,她選擇讓大使不停地與她對話,讓痛覺刺激她的大腦。
這會讓大家都有些不好受,于是他們将奇雅轉移到單獨病房裡,隻留下程雪和一位護士助手、梅赫達以及大使。
Karela星大使走到生物床前,因為身高限制,它剛好就在梅赫達的手邊。他低下頭,透過透明蠕動的頭皮,看見裡面溝壑交錯的大腦正在跳動,針紮似的痛楚在他的整個脖子上方盤旋着。
梅赫達從床邊退開,他很想參與奇雅的術前準備,但他現在的狀态并不允許。
又是一片沙漠出現在他眼前,厚重的裝備壓着他的脊背讓他喘不過氣來,炙熱的空氣正在剝奪他的體力。
他渴求冰涼的、舒适的、令人鎮定的東西,他幻想着前面出現一片水。
“砰。”
但隻有維塔中将和那個死去的僞人警衛隊員在他面前交替出現,像是故障的電影播放機器,來回反複展現那一幕。
耳鳴聲越來越響,梅赫達勉強拉回了些許神智。
他拿起脈沖手槍,調至最低的檔位,這無法将目标殺死,卻可以很好地眩暈和麻痹對方的神經。
此時奇雅脫去了全部的衣服,身體上方籠罩着手術機器,像個盒子似地把她關在裡面。
通過透明的盒子,梅赫達看見裡面的機械在程雪的操縱下切開了她的皮膚,這讓她看起來不像活人,而是件精美古怪的藝術雕塑。
“出現了嗎?”程雪無法分神去看掃描儀,于是問道。
“沒有。”他沒在屏幕上讀取到任何其他生物的參數。
“繼續。”奇雅說。
程雪輕輕喘了一口氣,梅赫達瞥了她一眼,她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臉頰的肌肉緊繃,顯然正咬着牙齒。
現如今,治療内髒傷勢已經不需要打開人體,這種古老的手術方式早已被淘汰。她固然是優秀的醫務官,但不同尋常的情況依舊帶給了她部分壓力。
“博士,我有感覺會告訴你的。”奇雅淡淡一笑,她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心情反過來安慰人。
程雪也嘗試微笑,但失敗了。
第一次,梅赫達不是透過掃描儀形成的模拟圖畫,而是直接用雙眼去看見真實的人體内部。肋骨、胸腔、肺部和心髒……程雪一點點小心地将它們打開,終于,掃描儀給出了反應。
“等等……我也感覺到了。”奇雅竟然試圖低下頭去看,但視線被擋住了。
梅赫達、程雪和護士卻看得很清楚,一個雞蛋大小的黑色物體在被打開的胸腔之間若隐若現。好消息,從它的個頭來看,它确實是個幼生體。
護士深吸了口氣,操縱着另一隻機械臂,小心翼翼地将那東西包裹起來。它動了動,完全顯出了它的原形——翅膀還沒開始發育,複足縮起緊緊貼在灰色的腹部,頭頂光溜溜的沒有觸角,隻有四瓣開合的口器動了一下。
梅赫達拿起脈沖手槍,對準了這個未成熟的生物扣動扳機。藍光閃過,它蜷縮着的身體突然僵直,接着不動了。
“很好,讓我們把它取出來。”程雪指揮着護士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儲存罐裡,梅赫達接過了罐子。
這種新發現的物種,基地肯定會想辦法取得樣本進行研究,最好是活的樣本。它現在變得尤為珍貴,尤其是對于外星生物研究專員來說。
也許這罐東西兜兜轉轉會出現在他母親伊莉亞教授手裡。
之後的縫合就迅速也簡單多了,二十分鐘後,手術台被撤掉,奇雅披着病号服坐在床沿按着自己的腦袋。
“我回去可以寫一篇論文了。”程雪終于露出略顯放松的表情,調侃道。
大家都短促地笑了下,梅赫達走到奇雅面前,試探地伸出手。
她擡起臉,鼻尖上還滲着汗珠。梅赫達不知怎麼地,鬼使神差地先摸了摸她的鼻尖,才将手指放在她的太陽穴兩側,輕輕地按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