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不能安枕,她等得不耐煩,就想着去縣裡問問。
她剛提這事兒,鐘老金他們也有這個意思,幾人商量着,便由鐘老金、鐘六和江留青一起先去衙門問問情況,若是問不來,再讓她去劉班頭家裡問。
一早,他們仨便出發了,眼見着都快晌午,人還沒回來,江銜月坐立不安,隻能時不時到大門口張望。
羅盤和沙漏倒是懂事,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鬧騰,乖乖跟在她腳邊。隻是不敢看見來人,一見人來就汪汪叫喚。
江銜月又一次踱到門口時,羅盤和沙漏又汪汪汪叫起來。
她擡頭一看,遠處,林嬸子慌慌張張地往這邊跑。
江銜月叫住倆崽兒,迎兩步問道:“嬸子,出了什麼事兒,怎麼這樣着急?”
林嬸子勻口氣兒,道:“你快鎖上門,去那院避避。我剛從那頭過來,鄭家一行人,正氣洶洶往這邊走呢。秋娘和她娘都在,我聽了兩句,像是要找你麻煩呢!”
“找我什麼麻煩?”江銜月不解,“四哥不在家,我娘一直在四嫂那兒照顧。那院二哥、三哥、三嫂都不在家,我爹和老六他們去城裡了,還沒回來。”至于别的人,真有麻煩她也指望不上。
“那快回院裡去,走,我跟你一起。”
兩人慌慌張張進了院子,栓上門,林嬸子道:“你四嫂小時候看着挺機靈的,怎麼出去了幾年再回來,就成個糊塗蟲了!
“這四郎才出門幾天,她娘跟金柱家的一去撺掇,她就坐不住。不說好好坐胎,反倒折騰着來你這兒鬧,也不想想肚裡的孩子經不經得住!”
金柱家的?那不就是辛娘!這倆人又湊一起去了?
江銜月竟沒有太驚訝,她拉住林嬸子往後去。
“嬸子,咱們去後院說!你還沒去後院瞧過吧,秋上從你那兒起的兩株海棠果,我們就種後頭竹林邊兒上,長得可好,小陽月的時候還冒花苞了呢!你是沒瞧見,那顔色,叫竹林趁着,俊得很!”
他們這院子夠大,到了後頭,又是竹林又是水聲的,前頭動靜再大,她們也聽不見。
林嬸子朝門口晃了一眼,笑着道:“還得是你,鬼靈精兒!走,帶我瞧瞧!那苗兒還是你叔壓條長出來的,等來年長大了看成不成,不成的話你讓五郎去截枝接過來,肯定能結果!”
兩人晃晃悠悠地往後院去,找個牆角背風處坐下,江銜月才細問。
林嬸子這才道:“内情我也不清楚,隻是在路上混聽了兩句,好像是說,你家五郎把鐘四拉去清虎患,至今沒個消息,他們要來問你要個說法。”
“一路上生怕人不知道,盡把事情往黑了描。”提起那那群人的做派,林嬸子一臉鄙夷,“那架勢,哪像是要說法的呀,活像是來吃人的。”
說着,她又解釋來意,“晨起我看見你爹他們趕車去城裡,我想着你這兒也沒人,就過來給你做個伴兒。若她們不是往你這兒來的最好,要是往這兒來,你也有個防備。也幸虧她們那一幹人磨蹭勁兒大,我才能及時跑過來。你婆婆那裡你也别挂心,我剛就打發俊生去你四哥院裡找她了。”
“嬸子,我都不知說什麼好。我真是修了福了,嫁了人,還能遇上您這樣的長輩為我盤算。”江銜月不勝感激,握着林嬸子的手道。
“嗐,你說那幹什麼,你别看嬸子不識字,但嬸子見得人多,一眼就能看出是非善惡來。你們這一茬媳婦兒裡,我就看你最合我眼緣。依我說,該是鐘老五修了八輩子福,這輩子才能娶着你。”
“嬸子就别笑話我了。”江銜月被她逗笑,又歎口氣,道:“這兄弟妯娌之間的事兒,有時候,還比不得親戚鄰裡們之間好說。我在這跟您說,我這幾個大伯子小叔子,對我們沒話說,該幫襯的能幫襯的從來沒有二話。可平心而論,五郎也是您看着長大的,難道他就是個沒良心的?”
林嬸子拍拍她的手,“你也别揪心,這兄弟多就是這樣,你林叔兄弟也多呢,如今是分家各過各的日子不明顯,以前一個鍋裡吃飯的時候也為難。
“過日子嘛,有大方的,自然就有小氣的,有寬厚的,必然就有尖酸的。這挨挨蹭蹭的,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有的人就要當真,就要較勁,非要争個長短是非出來。你是沒見過那場面,吵得兇得呦,活像要吃人。
“比起我們那時候,你們家算是再和睦不過了。你公婆自不必說,村裡人誰提起不翹大拇指!養出的幾個兒子也讓人眼饞!娶的媳婦兒更是讓人淌口水!你還不知道吧,你嫁過來的時候,村裡不少人眼睛紅得呀,兔子一樣,可把你男人恨生壞了,藏都藏不住!”
江銜月笑笑,“我也不是替五郎抱屈,隻是這事但凡明理的,想想還想不明白!那上山除虎,可是跟老虎打交道的,那能是他說去就去,他說不去就不去的嗎?這事兒可是衙門牽的頭!
“外頭人提起來,都會說五郎去年就打過老虎,可是,誰知道他怎麼打的老虎。那時候就是我爹我大伯和我幾個兄弟給他擡下山的,擡回去的時候渾身是傷,動彈都動彈不得!
“這樣要人命的事,五郎又不是沒經過,他怎麼會想着拖四哥下水?”
林嬸子也歎氣,“你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人都道五郎有本事,活該他發财,可掙銀子這件事,都是别人說得容易,自己掙着難。”
“可不是嘛!你說這事,要不是攤到他頭上,不去不成,他能主動往裡頭闖……”
江銜月将打虎這事兒的來龍去脈都講一遍。
又道:“四哥肯去,的确有幫襯五郎的意思,我們兩口子感激他的用心,也感念他的情分。但要說是五郎撺掇他去的,那我們可不敢認。
“不說五郎做不出這沒情義的事,單是公婆就不會允許的。這事兒從頭到尾,我公公婆婆,幾個大伯哥和嫂子都是知道的。
“要是五郎真這樣做了,那我們兩口子成什麼人了,我們還做不做人了,還在不在村裡立足了,那不是讓人戳脊梁骨嘛!”
林嬸子恍然大悟,“我就說不大對勁兒,這打老虎又不是趕大集,還能你拉我我拉你的?原來還有這一出!
“我隻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家老五和老四雖是走這一遭,但這說到哪都是有情有義值得人稱道的事情,怎麼鄭家人還來找你要起說法了?
“這秋娘也是,腦子不清楚,你公公婆婆這些日子見天在你四哥院裡照顧着,她有事不跟你婆婆說,拉着娘家人過來鬧,這事兒到哪說也不占理啊!”
“……”
兩人說着閑話,羅盤和沙漏“汪汪汪”地叫起來,江銜月想着可能是外頭有人來,她喝住倆崽兒,哄道:“不叫啊不叫啊~乖一點兒,回頭給你們倆啃骨頭!”
羅盤和沙漏果然安靜下來。
林嬸子摸摸狗頭,“還真是通人性,跟它們娘一個樣!”
“是啊,有他倆在,我們這省不少心呢。”
江銜月估摸着,要是俊生能找到婆婆,婆婆估計會找人去喊公爹他們回來。
如今鐘五他們沒回來,也沒消息。
鄭秋娘一個最要臉面的人,懷着身孕,都肯拉下臉帶着鄭家人上門來,隻怕所圖不小。
他們人多勢衆的,她正面對上,恐怕也隻能吃啞巴虧。倒不如避開,等家裡幾個長輩都回來了,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