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那一定是心動,是感受,是無法抑制的愛。
他想着這些,後半夜幾乎沒怎麼睡着,心情起伏不定,時而興奮,時而平靜,時而激動,時而欣喜……
凡此種種,讓他幾乎将他們相識以來所經曆心情的又都經曆一遍。
這些,在擁着她的時刻,都化為滿足。
他想還有什麼日子比得上現在嗎?還有什麼光景比得上他們正在經曆的嗎?他們是對最平凡不過的夫妻,可又不隻是夫妻。
平凡夫妻之間或許沒有愛意,隻餘親情,可他們不會。
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是不能沒有這樣的愛意的,如果沒有愛意,那和天地間的風雲雷電、草木昆蟲又有什麼區别呢?
世間生靈自然可以感受自然的律動,但它們卻無法感受心動,感受愛意。因為大道無情,他給了你雨水自然會給别人露水,他在此處下了霜自然會在别處下雪……
他曾以為這就是生命的真谛,是因為他不曾遇到她,不曾感受過心動,不曾感受過愛意。
然而有一天,這樣的心動,被她觸發。這樣的愛意,和她發生。就在這瑣碎繁雜的生活裡,在這日複一日的紅塵煙火裡,這還不夠奇妙嗎?
鐘五擁着懷裡的甯馨兒,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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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銜月醒來,鐘五瞬間就從她刻意克制的呼吸上發現異常。
低頭一看,果然,她臉頰紅撲撲的,那紅暈已經蔓延到耳根,還有繼續往下蔓延的趨勢。
江銜月不知他已發覺,試圖悄摸摸往被子底下移。反正鐘五一向起得早,她隻要裝睡,他就不會發覺。
“月兒,醒了沒有?”鐘五把被子往下拉拉,露出她俏麗的臉龐。但他也沒有很壞心地一直盯着她的臉,他隻是将她攏在懷裡,在她額頭和鬓發上親兩下。
他之前的思緒裡,是包括今天早上要跟她說什麼情話的,可是所有的預演都是假設,很多時候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
就像現在,他也沒想到兩個人已經熟到不分你我,就差生個寶寶,她還會羞成這樣。
為什麼呢?夫妻之間心意相通不是很好的事嗎?親密無間難道不是感情越來越深的證明?女子難道不期盼着和相愛的丈夫蜜裡調油,不分你我嗎?那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鐘五沉思着
“嘶”,他呻吟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
“月兒,你幫我看看,我好像被什麼咬到了。”
“哪裡哪裡,哪裡被咬到了?”
鐘五的輕呼,打破了江銜月所有羞澀,她已經坐起身,扶着鐘五肩膀來回察看。
“喏,就是這兒,我剛剛動一下,覺得虎口這兒好疼,你幫我看看怎麼回事兒。”鐘五舉着右手遞到江銜月跟前,讓她看。
江銜月掰着來回看了一遍,隻發現一個小紅點,沒看出别的,“這也不像是被蚊子咬的啊!你是怎麼疼,是皮疼,還是肉疼,還是内裡的骨頭疼?”
鐘五收回手,自己看了一下,“就是皮疼,看着像是木刺紮的,估計我昨天劈柴的時候沒注意碰到的。”
他裝模作樣地松口氣,“還好還好,剛剛疼那一下,我還怕咱們床上進了蟲子呢。咬到我還好,不過就是皮疼肉疼的,要是咬了你那可怎麼辦,我可要心疼的。”
江銜月拍他一下,嘟囔道:“你怎麼這樣?”
鐘五一點覺不出疼來,捉住她的手問:“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
江銜月重新躺下,不知道怎麼說。
鐘五貼着她道:“月兒,你不知道我多高興,我一夜都沒睡好,我就想貼着你,恨不得女娲娘娘把咱倆捏成一個人,一輩子都這麼高興快活地過。”
他揉着江銜月的手,在胸口摩挲,語氣開始變得哀怨,“可你早上都不理我,我就很難過,想着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是不是我惹你不高興了,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做得不好……”
“好月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粗魯了?”哀怨又變成微微的歉意。
鐘五清楚自己的力氣,他也不是時時事事都會過腦子的,控制不住的時候,很可能會傷到她。
江銜月:“……沒有。”粗魯算不上,但是有點莽撞?不過也隻是開始的時候,他總是溫柔的。
“那你是不喜歡?”
江銜月:“……不是。”不喜歡就會拒絕的好嗎,哪個不喜歡還會逢迎。而她就是因為無法自控的過于熱情的逢迎才……
這完全是鐘五想不到的理由,他還在困惑,“那為什麼你都不理我,我睡不着的時候都特别想把你叫醒,跟你說話,但我沒舍得。好不容易等你醒來,接過你都不理我。”
江銜月:“……我哪裡這樣了!”都不能讓她逃避一下嘛!
“你看咱倆是不是反過來,你這樣就跟不顧家不疼老婆的大老爺們兒一樣,都不關心關心媳婦兒心裡想的什麼。我呢,就跟個纏磨相公的小媳婦兒一樣,得撒嬌賣癡地勾引你,你才會注意我。昨天還說什麼愛我,我看都是騙人的。”
鐘五偷笑,語氣卻很幽怨。換個角度想,他好像能明白江銜月為什麼逃避,可能在他看來表達愛意的那些惹火的舉動,在她眼裡不夠端莊?
江銜月被鐘五帶着走,仔細一想,不免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辯無可辯,隻得道:“那你想怎麼樣嘛?”
鐘五哼笑,“你看,我就說吧。現在是不是更像!”
江銜月氣惱,“鐘五你個大壞蛋,不是你說要讓着我、護着我的時候了。”
鐘五摸摸鼻子,“我這樣的還算大壞蛋啊?我還不夠讓着你護着你啊?那你說怎樣才算。”
江銜月無話可說,鐘五不是愛耍嘴皮子的人,凡事都是做的比說的多,做的比說的好,除了總想逼着她表明心迹這一點外,無可指摘。
但是情話嘛,說一次兩次就夠,哪能總把這樣的話挂嘴邊呢。
鐘五自覺占理,“我就想你說幾句好聽的,你哄哄我也好啊。你看,咱倆昨天多好,我要是醒來都不管你,一個人起來自顧自做事,你會高興不?”
江銜月覺得自己不會不高興,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能在親密過後跟心上人情真意切地說些體己話,是比醒來就自顧自做事好。這樣一比,她還真是挺渣的,用完就扔。
但要讓她像鐘五那樣,她好像也不太習慣啊。
鐘五自然清楚這個,循循善誘道:“你就是不好意思說,也可以用做的啊!你親我一下,我還能不明白嗎?你看我生辰之前那回,我惹你傷心,你早上起來都還肯親我哄我照顧我。怎麼我讓你高興,你反倒不肯了,還躲着我呢?”
這正是鐘五百思不得其解的,但是他也敏銳地發現一些東西,“如果你一直這樣,那萬一我會錯意,覺得隻有在我們之間出現不好的情緒的時候,你才會主動哄我,那我為了獲得你的關心,會不會有一天就會想方設法地制造這樣場景呢,可能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會發現。”
他分析得如此透徹,江銜月不由吃了一驚。
鐘五卻已經做好總結,“這是不是就像你說的,你缺乏對我的正向回饋?”
江銜月一想,還真是,虧她自認清醒,在這些事情上,她還真得和鐘五好好學學。
如果不是鐘五足夠細緻,足夠照顧她的情緒,恐怕有一天他們之間産生什麼隔閡,她還蒙在鼓裡,一無所知。她是該好好反思。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江銜月認真道。“你也要提醒我。”
鐘五一扭臉,“别說以後,現在開始吧,今天要親兩下。”
江銜月貼上去“叭”了一下,鐘五又換了一邊臉,“還有這邊。”
江銜月從善如流,又親了一下。
鐘五很滿意,捧着她的臉蛋連親好幾下,又在嘴唇上印一下,“好了,好月兒,記住,以後咱們都要這樣,一天都高高興興的。”
一天的生活就這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