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上回摘枇杷的時候鐘五過來,她避到三奶奶家的原因。
她很想提議,要不以後就喊叔吧,就跟喊四叔那樣,四叔年紀也沒多大呢。
鐘五也有些不自在,輕輕咳了下,“嗓子不舒服?”
“啊?”江銜月沒聽明白,以為他是在解釋自己咳嗽是因為嗓子不舒服,便笑道:“正好我做枇杷膏呢,晚些你帶一罐回去,調水喝,止咳正好。”
“咳,”不料她誤會了,鐘五又清清嗓子,也沒解釋,又問:“三叔不在家?”
“我爹去砍柳條,估摸着快回來了。”江銜月打開門,讓他進院子,“你坐着,我去喊四哥!”
“我不進去了。”鐘五搖頭,卸下背簍,“這是櫻桃,你吃着玩兒。”又問,“在剝枇杷?把盆端過來,我來剝!”
“沒事兒,這一點點活,我一會兒就能弄好。”江銜月搖搖頭,到底出了門,也不走遠,站在拐角處,揚聲喊“四哥”。
江濤一溜煙兒跑出來,“怎麼?怎麼?是不是要開始做了!”
那天的蝦爆鳝面他吃熱乎了,昨夜裡又趁黑摸魚撈蝦,今天起得晚了些,本來說今天要幫江銜月熬枇杷膏,都耽誤了。
“還沒,不用着急!是鐘大哥來了,我喊你一聲。”
江濤來了,鐘五也不再刻意避險,跟着進了院子。
兩人也不用江銜月伸手,坐在兩邊,開始剝皮去核兒,動作倒比江銜月麻利得多。
-----
江留青回來得慢了點,過了兩刻鐘才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大一小倆尾巴。
“月月姐,月月姐!”小尾巴還沒到門口就嚷嚷着喊。
“哎!這兒呢!”竈房裡,江銜月應了一聲,添了把火,出來接春月。
大尾巴肩上扛了一大捆柳條,将他整個腦袋都遮掩了,他随着江留青,将柳條卸下來,甩了甩腦袋上粘的柳葉。
江銜月早猜到是他倆,倒了幾杯糖水出來給他們喝。
裡頭加了果醬,甜滋滋的,還有果味兒,春月喝得高興,“月月姐,你做的醬真甜!”
“甜就多喝點。”江銜月笑道,又給她調了一杯。
鐘五看到自己杯子裡的清茶,默了默。
春月又道:“你又送來的那罐,我留的可好了,我哥吃我都不給他呢!”
董桃林:“……你還好意思說,那山莓誰摘的。”
鐘五看看江銜月,又默了默……不知該高興她把自己當大人,不會拿哄小孩的把戲哄自己。還是該憂愁,她把自己當大人,卻将她自己劃到小孩兒那一組裡。
他并不清楚,江銜月也給他準備了果醬的……
-----
病着的時候,江銜月家收了兩筐野果。
一筐是晌午鐘五帶來的,裡頭裝了山莓、茅莓,還有用大荷葉包着的一包櫻桃。
一筐是下晌董桃林董杏林送來的,大都是山莓,茅莓也有一些。
江留青一直憂心她的病,都沒在意這茬,還是第二天她起來發現院子裡兩筐果子,問了才知道。
這麼些東西,吃也吃不完,她隻好繼續做果醬。做好後給董奶奶送去了幾罐,其中兩罐她單給了秋娟和秋月,謝謝她們一直記挂着,過來看她好幾回。也是謝董桃林和董杏林二人的心意。
還有兩罐,是單給鐘五留的,準備他再來的時候讓他帶走。
結果鐘五再來之時,就是江留青喝高那日。
因着江留青那句醉話,江銜月過于震驚,收拾好擺在石台上的罐子都忘了遞過去……
後來鐘五再來的時候,她都有意無意避開了,一直到今天……
不知鐘大哥會不會不高興,江銜月忐忑地看過去。
-----
鐘五有沒有不高興呢?
那當然沒有,他隻是在沉思,是不是要改變下策略……再這樣下去,他真怕有一天拒絕他的不是江家的長輩們,而是她。
瞌睡了有人遞枕頭,鐘五這廂思索着,那廂江濤就開口了.
“月兒,我也要喝加果醬的茶。”他就着杯口咕嘟咕嘟将一杯茶都咽下肚,遞了空杯子過去,又扭頭問,“鐘大哥,你要不要也嘗嘗,月兒做的果醬不是那種齁甜的,是甜中帶酸的,比吃果子還香甜。”
“行啊,嘗嘗。”鐘五展顔一笑,又讓江濤小小地驚豔了一把。
江銜月幹脆調了一壺蜂蜜水,又加了果醬,拎出去給他們續茶。
江留青也想起來,“月兒,上回你準備的兩罐子果醬,說給五郎的,是不是叫我給忘了?”
江銜月:“……”您都記着這個,倒是不記得自己喝醉了說了啥?
“……你那天喝醉了,送鐘五哥出門的時候都暈暈乎乎的,哪還記得這個!”她咕哝了一句,又道,“我收堂屋櫃子裡了,等會枇杷膏熬好了,一起給鐘大哥帶上。”
加了果醬的茶,泛出玫瑰般紅潤的色澤,讓人不忍品嘗……
清新甜美的氣息,像是長滿了櫻桃的春日山林一般,包裹住鐘五的鼻息……他輕輕呷一口,幹涸的唇瓣被浸潤,像是玫瑰花瓣擦過,留下拂拭不掉的紅痕……像是櫻桃卡在唇齒之間,不敢深咬,隻能輕吮……
“确實很好!”鐘五輕笑,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江銜月,“你很厲害!”
江銜月不知該怎麼回答……
如果是大伯母和二哥四哥誇她,她肯定會很得意,揚起眉頭笑着說“當然!這還用說!”
如果是三奶奶和大伯誇她,她肯定會有點小驕傲,揚起眉頭笑。
如果是四叔和大哥誇她,她肯定會不太好意思,笑着說“沒有沒有。”
如果是四嬸和大嫂誇她,她可能會追着問“真的嗎?你們真覺得好?”
可這是鐘大哥誇她,她要說些什麼呢……
她什麼也沒說,因為……
“月兒,你煮了什麼,是不是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