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貝吉這種剛剛轉化的吸血鬼,隻要度過最開始渴血的階段,往後吸血量可以逐漸減少到幾天甚至半個月進食一次,隻需要維持基本需求就行。
而洛斯白如今每天飲血其實最大原因還是自己嘴饞,畢竟身體中的聖水大部分已經稀釋代謝,饑渴狀态在前幾天就已經解除。
他隻是一天不嘗幾口就心癢,那嗜血的标簽仿佛是直接刻在骨子裡,根本不需要洛斯白刻意去扮演。
也隻有路德這身體扛得住。
貝吉聽聞這些叮囑連連點頭,但對于血仆一事還是避而不談。
目光卻不自覺開始在這隻叫做白的漂亮吸血鬼和他身後的高大男人之間來回遊移。
果然路德大哥是他的血仆吧,原來血仆并不是傳聞中那些帶着鎖鍊被關在籠子裡的牲畜模樣,也是可以這樣和平相處,像是搭夥過日子似的。
“這是什麼?”
心中不知在臆想些什麼東西的貝吉忽然回過神,見洛斯白的目光落在自己懷裡,這才想起自己是帶了謝禮來的。
少年掀開遮擋的白布,露出懷抱着的一整顆血晶。
晶瑩剔透的紅色晶體足有人類腦袋大小,即使沒有陽光直射也閃着瑩瑩紅光。
“這是一份小小的謝禮,我沒有更好的東西了。”
“很漂亮。”洛斯白毫不客氣地接過,雖然他現在用不上血晶,但這顆血晶讓他想起了血族禁地城堡上空的月亮。
當然,比起這個禮物,他更需要的是另一樣東西。
“若你真的感謝我們,日後當我需要你幫助的時候……”
“我一定竭盡全力幫忙!”貝吉立刻站直身體,目光嚴肅得像是在回應上級的命令,片刻後又□□臉來,“可是我要怎麼找到你?我們……還會見面嗎?”
洛斯白輕笑一聲,濃黑的眼泛起一抹暗紅,下一瞬原本愁眉苦臉的少年忽然表情一變,擡手捂上心口,身體顫了顫。
“這……這是……”
為什麼突然聽到了震耳的心跳聲?可胸口明明平靜如一潭死水。
“這便是血脈相承的羁絆,你現在是我的血裔,若想找到我,無論我在哪裡,隻要嘗試呼喚便能準确地尋到位置,反過來也是一樣。”
甚至可以說,血裔的生死在轉變完成的百年之内都完全掌握在母體手上。
洛斯白沒有多說,隻将滿臉驚奇愣怔的貝吉打發離開,随後轉身把血晶放在“房車”内的床鋪上。
再一轉頭,才發現路德站得極近,不知垂眸凝視了他多久。
他歪頭表示疑惑,男人終于收回目光,像是随口一問,聲音卻略顯低沉:“血裔與你的連結比血仆還深嗎?”
“是啊。”
回答完才覺得這話另有深意,洛斯白嘴角一勾,擡手拍了拍男人胸口:“你若是想當血裔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能給我尋一個新的血仆。”
說着便認真掰起手指:“要身強力壯的,年紀不能太大,模樣好一些,最好是男人,不如你多找幾個我挑一挑?”
一擡頭路德已經沉默着轉身繼續準備行李,好似方才什麼也沒發生。
洛斯白跳上路德後背,攀着寬厚的肩膀去舔昨晚剛咬過的地方,頗有些興味盎然:“你若是能給我多找幾個血仆,負擔不就小一些了?”
條件反射地擡手将背上的人托舉扶穩後,男人終于冷聲開口,一字一句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如果想隐藏身份安全到達灰港,就不能再對其他人類下手,血仆……有我一個就行。”
尖利的牙齒在這時咬破皮膚,冰涼的吐息灑在頸肩。
“所以你在吃什麼醋呢?”洛斯白輕輕舔去殘留的血液,眼中沒有絲毫情緒,“你明明很重要。”
在抵達灰港,找到任務目标前,你都是最重要的……食物。
----
遙遠的聖殿中,最高權利象征的教皇居所大廳正中央,維克托單膝跪地,垂首将目光落在光潔的地闆上。
高階上白紗輕飄,偶然蕩開的瞬間隐隐可見一個身形臃腫、蒼老腐朽的人影被一旁白袍曳地的修女扶坐起身。
嘶啞老邁的聲音穿過簾帳砸落在大殿中:“聽說你在血族禁地的地牢中私藏了一隻吸血鬼。”
階下維克托淡金色的眼眸閃了閃,随後平靜開口:“那正是維克托準備獻給父親的禮物,誰知一個粗心便叫那小東西逃走了,至今沒有尋到蹤迹。”
“是嗎?”那聲音發出一陣怪異的嗤笑,“若不是它逃走,可能等你将那小東西徹底藏起來我都不會知道吧?”
“父親……”
“叫我教皇大人!咳咳……咳…”
帳中人影劇烈咳嗽起來,身上幹癟下垂的皮膚跟着一顫一顫,直到飲下修女遞來的一杯鮮紅液體,咳聲才終于止住。
而除了止咳,随着臃腫身影的深呼吸,那些幹癟皮膚竟漸漸開始變得豐盈,恢複血色,但僅僅隻是片刻,一切再次回歸原本的模樣。
“砰!”
金杯砸在維克托腳邊,地磚炸開裂紋,濺起晶瑩碎屑。
“聖騎士團找遍了整個血族禁地都沒能找到原初之血,不會就是被你藏起來了吧?那小東西到底是自己跑的還是你故意放走的?!”
“教皇大人。”維克托擡頭目光直視上方垂暮之人泛着紅霧的金眸,一字一頓回答,“屬下确定那隻是一隻普通吸血鬼,也許原初之血根本就不存在呢?”
“不存在?呵……如果原初之血不存在,你就可以看着我死,然後取代我的位置了。”
“屬下不敢有這樣的心思,屬下隻是暫代大人職責,就算沒有原初之血,屬下也定會找到其他方法保您長生無疾。”
“嗤,維克托三世,如果找不到原初之血,你就是我新生的容器。”
“屬下……明白。”
早已轉身的教皇大人錯過了階下白袍男人嘴角勾起那抹譏諷的笑容,而看到這一幕的修女隻是垂眼退到一側。
維克托緩緩站起身,擡手拂去衣擺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之際後方忽然又傳來疲憊的聲音。
“将那隻逃跑的吸血鬼清理掉,血族隕落一事不能洩露。”
維克托的腳步沒有停留:“是。”
----
聖騎士團總部——十字堡壘前廳,維克托看着匆匆趕來的聖騎士團團長,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露出像往常一樣溫和的微笑。
“訓練辛苦了。”
身上還穿着重甲的聖騎士受寵若驚地垂首行禮:“殿下,這是騎士團的職責。”
維克托含笑點頭:“不錯,聖騎士團成立的初衷便是效忠于教皇大人,你做的很好。”
前一秒還面露欣喜的聖騎士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哐當一聲跪在了地上。
“殿……殿下……”
維克托語氣惋惜:“可惜,我這個親手為你頒發騎士勳章的人還是比不上教皇大人,我終究隻是殿下。”
已經抖成篩子的聖騎士膝行至他的腳邊,顫着手拽住了衣擺。
“屬下罪該萬死!可屬下的家人在教皇手上,屬下迫不得已才透露了殿下的行蹤,求殿下憐憫。”
“憐憫?你啊……确實值得憐憫。”維克托微眯的金色眼眸露出不忍之色。
以為得到寬恕的聖騎士連忙磕頭謝恩,卻忽然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擡頭的瞬間,鋒利無匹的聖騎士之劍已然貫穿脖頸。
“你以為你的家人落到那老東西手上還有活命的機會嗎?我便仁慈一回,送你和你的家人團聚,如何?”
“噗——”
銀劍拔出,鮮血肆意噴濺在聖潔的白袍上,像是朵朵盛開的梅花。
持劍之人将劍尖的血水甩落,眉眼間透出一股厭惡:“真髒。”
厭惡轉瞬間又變成無奈不解:“明明是這麼惡心的東西,他為什麼會喜歡呢?擁有那樣純潔的名字,那樣神聖的面容,為什麼會喜歡這樣肮髒的東西呢?”
“你說,為什麼呢?”維克托轉頭含笑望向早已顫抖着垂首跪地的副團長。
“屬下…屬下不知。”
維克托倍感無趣地踢開腳邊不斷嘔血垂死掙紮的人,緩步走向眼觀鼻鼻觀心的騎士,将染血的長劍橫在面前,聲音溫和而鄭重:
“聖騎士團團長柯頓因私自放走吸血鬼畏罪自殺,現任命副團長尼爾·龐德接替團長之位,還不接劍?”
跪地的尼爾·龐德渾身一顫,舉起雙手接過血劍:“尼爾·龐德領命!謝……教皇大人。”
“你倒是比柯頓識趣。”維克托慢條斯理地用聖水消解掉衣擺上的血漬,擡腳緩緩離開,“将這罪人的屍體處理妥當。”
“是!”
嗯,也該去找那逃跑的小家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