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年後辛長平去上值後便該發下月的俸祿了,不然家中眼下的銀錢都不夠交一季房租的。
辛長平雖然心中也有些憂慮,但他還是寬慰妻子道:“娘子無需擔憂,咱們家中現下米面充足,飲食不成問題,年後我要陪縣令大人再跑幾趟府城,大人還會再賞賜我一些銀錢,縣裡的商戶年後也會來縣衙拜年送些孝敬銀子,我也能分潤到一些。”
辛長平擔心妻子會因為憂慮家中銀錢不足,到時候月子裡便忍不住做起刺繡補貼家用。
那樣對宋氏的身體不好,太傷眼睛。
辛長平每年除了明面上十二兩的俸祿外,每次幫縣令大人往府城裡跑辦些私事,一年下來拿到的賞錢也有個二、三兩。
年節縣裡商戶的孝敬能分潤到一兩多,秀才免丁役的名額能賣一兩半,加起來一年收入大概十八兩左右。
扣除一年六兩銀子的房租,兒子辛盛的束脩五兩,購置書籍筆墨一年也要花用個二兩左右,剩下的也就夠一家人添置衣物和日常嚼用。
這還是米面都有老家送,不需另外購置的緣故,實在是攢不下銀錢。
還好妻子宋氏有一手刺繡的好手藝,往常每月都做些繡品送去她娘家鋪子售賣,每月也能掙得幾錢銀子,家中這幾年才能攢下先前那些餘錢。
隻是今年下半年宋氏肚子大了,精力不濟,才停了刺繡,也沒了收入。
宋氏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似心中猶豫不定,好半響才開口同辛長平說:“月前我托了張貨郎去我娘家借錢,到如今都沒有回信,且今年繡莊的分紅也一直沒有送來。”
辛長平不好說宋氏兄長的壞話,便還是寬慰她道:“兄長今年剛接手繡莊,初時難免手忙腳亂也許未掙得多少餘錢,再說今年你有近半年不曾送繡活過去了,兄長定要請些别的繡娘來做活,是以也不好再給你分紅了吧。”
宋氏聽了卻很是生氣,倒不是沖辛長平,而是沖她那被嫂子吃得死死的哥哥。
她氣道:“我不過四個月沒送繡品,往年生大郎、月娘也有幾月不能動針線,爹爹也一樣會分紅與我,哥哥又不是不知,更何況四月前我便把以往積攢的繡品也一次給他送去了,便是這四月我不繡了也盡夠他售賣的了!”
以往宋氏每月托張貨郎将這一月繡得的繡品送與娘家,娘家同時給她結上次送來繡品賣出的銀錢。
可四月前她一次給娘家送了那麼多繡品,後續因不能再繡便沒在送新繡品過去,誰知娘家也不曾再送過銀錢來。
她心中本就積攢了一些怨氣,趕上上個月辛月又生了一場重病,家中銀錢吃緊,她托張貨郎帶信去借錢也是在暗示兄長該給她結些售出繡品的分紅。
誰知娘家兄嫂卻裝聾作啞,一毛不拔,聽見外甥女重病險些沒了性命,不說來看望一下,連點補身的紅糖、肉、蛋都舍不得托人送些來!
辛長平其實對宋氏娘家不聞不問也有些怨氣,但這時并不敢在宋氏面前多說些什麼,萬一拱火給宋氏氣得早産,還是自家倒黴。
他便還是盡量去安撫宋氏的情緒,伏低做小的逗了宋氏半天,宋氏才暫時放下這一茬。
隻說等生下這一胎給娘家報喜時,再看娘家什麼反應。
要是還是這樣黑不提白不提的,她日後便不把繡品送到娘家賣了,縣城的繡莊給的銀錢還多些。
可宋家的繡莊,自從三年前宋氏娘親去世,便全靠宋氏撐着。
若是沒了宋氏的繡品,鎮上可沒有什麼好繡娘。
宋氏嫂子徐氏的那雙手除了善于用胭脂水粉塗抹自己的臉,笨得到現在連最基礎的平針都沒學會。
當初宋家給宋氏的兄長找妻子,就一個要求,定要那心靈手巧擅長針線的,宋氏娘親刺繡的絕技原本準備等兒媳過門傳授出去。
本來媒婆尋到的對象是徐氏的堂妹,誰知帶了宋氏兄長上門去相看,卻在進村的半路上遇到了徐氏,還正巧崴到了腳摔進了宋氏兄長的懷裡。
徐氏年輕時長得十分嬌俏,算是個美人,美人在懷含羞帶怯的哭訴,自己這般與陌生男子肌膚相親壞了名節可怎麼辦?
惹得宋氏的兄長春心萌動,當場就決定非此女不娶。
他把自己多年攢的一點私房錢都暗地了給了媒婆,讓其幫着騙爹娘徐氏是要與他相看的女子,就這麼瞞着爹娘把徐氏娶回了家。
等宋氏娘親要傳授絕技于她時才發現此女對刺繡一竅不通。
宋氏的爹知道真相後氣得半死,一向疼寵兒子的他将宋氏兄長狠狠的打了一頓,可生米已然煮成熟飯,再怎麼打他也于事無補。
當時宋氏已經與辛長平定了親,不日就要出嫁,宋氏的爹卻起了悔婚的心思,想将宋氏留在家中。
宋氏的爹是個非常重男輕女的人,他對宋氏這個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兒從小就平平。
宋氏小時候跟着娘親學刺繡,她十分有天分,他爹卻對她娘千叮咛萬囑咐,必不能将最珍貴的那幾種針法傳授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