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給皇後請了安,回了繁英閣,過了大暑天氣一日熱似一日,坐在殿裡也是悶熱不堪。
茜雲一邊給我扇着團扇,一邊道:“娘娘再忍忍,奴婢已經讓宴如她們去冰庫取冰去了,等一會兒放在花缸裡,用搖扇扇着,就涼快了。”
我點點頭,歎了一口氣,看着軒窗外炙熱的陽光道:“咱們這繁英閣也算是臨近山水了,怎得還這般的炎熱,光是坐着,什麼事情不做都出汗,父親如今還在灞上,整日風吹日曬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茜雲也隻是勸:“大人那裡應該要比京裡涼爽些,前些時候,娘娘讓奴婢拿出去的治療曬傷的膏子,想必如今已經到了大人手裡。那藥膏是娘娘特地吩咐太醫署做的,料想是再好不過的了。”
我點點頭,隻讓茜雲把我身上厚重的大衣服換了下來,把頭上沉甸甸的钗環卸了下來,挽了個尋常的發髻。并不佩戴金玉,隻斜斜簪了一朵青紗堆的芙蓉花。
這邊收拾停當,隻聽院子裡傳來寶娟和宴如的對話。寶娟問:“你怎得隻取了這些碎冰,往日裡都是他們親自送來的晶瑩剔透的塊冰,如今我們親自去拿,反倒是如此。”
宴如道:“姑姑,奴婢也知道這不符合規矩,便和冰室裡的公公說了,他們隻說沒有大冰,再問就說好冰要先給皇上和皇後娘娘使用,這也是沒什麼的,隻是他說華妃娘娘畏熱,皇上常去菀貴嫔那裡去,所以又要分去給宜芙館,别說我們娘娘還在受處罰,就是敬妃娘娘那邊也是如此,如今這些碎冰,也是托了皇子和帝姬的福分呢。”
寶娟隻氣道:“這群狗奴才,你怎麼不上去給他們一個嘴巴子,這是我們的份例的,倒成了他們的施舍了。”
說罷便要急沖沖往外走,我看了一眼茜雲,茜雲領意隻喚了寶娟和宴如進殿。
她們行了禮,侍立在一旁。
我笑笑:“寶娟你急匆匆的要去哪裡?”
寶娟臉色漲紅喃喃道:“天氣暑熱,奴婢想去膳房給娘娘,帝姬和皇子端些冰鎮酸梅湯消暑。”
“方才你們說的話兒,本宮都聽到了,跟着本宮你們也算委屈了,茜雲。”我轉頭看了看茜雲。
茜雲從匣子裡拿出幾個銀钿子,放到寶娟和宴如的手裡:“娘娘知道姑姑和宴如受委屈了,賜下來這些喝些涼茶,祛祛暑氣。”
她們謝了,寶娟才又道:“娘娘不讓奴婢去鬧鬧,他還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我笑笑:“要是他們,想也不會如此大膽,說出這種話兒,他們既然敢如此做,背後肯定是有人撐腰的,何必為了區區幾塊冰鬧到滿宮皆知,你們可聽過一句話,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咱們靜靜看着便是了。”
随着日頭的上升,殿裡愈發熱了,便讓奶嬷嬷抱着予湛和常樂往蓮池西邊的自雨亭去。
自雨亭源于前朝,五代花蕊夫人的《宮詞》裡就有寫:“水車踏水上宮城,寝殿檐頭滴滴鳴,助得聖人高枕興,夜涼長作遠灘聲。”就是在宮城内牆上鋪設小水渠,提到高處的水,就被傾入牆頭的水渠中,然後經由水管引到寝殿或是亭閣的檐頂上,再從檐頭噴瀉而下,落到地面。詩中形容落水的聲音是“檐頭滴滴鳴”流量不大。但是,水車軋軋運轉,檐前落水滴瀝徹夜不息,無意中平添了淅淅瀝瀝的聲音,仿若一曲夜光柔和曲。
太平行宮的自雨亭雖比不上前朝,天子寝殿的壯觀,卻也精巧涼爽。我們一行十數人,有抱孩子的,有搖扇子的,有撐傘的,有捧物的,繁英閣幾乎全部出動,隻留下幾個人守着宮殿。
自雨亭在太平行宮的湖水的南側,隻見那亭子有一塊匾寫着清涼亭,在一片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之中,水從假山上流淌至亭子的屋檐之上,水像是瀑布一般從亭子三面流下來,在亭子之下彙成一片小水潭。岸邊是種的水杉,水曲柳。水潭裡是蓮、芡實、萍蓬、荇菜、菱,荷花、菖蒲、香蒲、水蔥、千屈菜、蘆葦、水生美人蕉。各色的水植花卉高低錯落的種植着。
衆人進了自雨亭,各自安排下,奶嬷嬷看着孩子在一旁玩耍,旁邊的侍女看着景色搖着扇子。隻讓茜雲拿了一本雜記翻着看,桌子上擺着酥山,冰鎮的番瓜,在這裡暑氣消散,水流聲裡伴着蟬鳴聲,夾雜着孩童的笑聲。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寶娟慢慢走進來,行了個禮,在我耳邊道:“娘娘,方才曹容華與菀貴嫔走在一塊兒,咱們的人近不得身前,沒聽到具體的,隻是可以确定的是曹容華和菀貴嫔像是站在同一的戰線之上。”
我翻了一頁書卷,笑道:“這下子好戲要上場了。”
果然殺子之痛不共戴天,華妃雖是美貌強勢,确實在是愚蠢,少了曹容華的腦子,就好比是猛虎失了它的爪牙,不過是砧闆上任人宰割的肉罷了。
寶娟問道:“娘娘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我擡頭看了看寶娟說:“等。”
“等?”寶娟一臉疑惑。
“對啊,就讓我們的人,什麼也不要做,歇着吧!”
寶娟拱拱手應了聲:“是。”
下午日頭漸漸弱了下去,兩個孩子也漸漸揉眼,想是困了,便讓人收拾收拾回繁英閣去。
剛走出去一裡地,身邊的茜雲道:“娘娘,假山旁邊花廊裡好像是汝南王府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