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隻裝出大度來,高位的妃嫔,就連皇後也不例外,紛紛往棠梨宮送賞賜,那些珍貴的罕物,流水似的進了棠梨宮,衆人隻把自己的心腹派去送賞賜,到底也要打探一下這位,很得皇上寵愛的菀嫔。
我隻在殿裡繡花打發時光,寶娟破天荒的端着茶盞來,她向來自持自己是明瑟居的一等宮女,這等灑掃遞茶之事向來隻讓宴如她們這些小宮女來,我看見她捧着茶來,知道她必定有事,隻沉下頭來愈發認真的繡着。
“小主兒。”
她見我沒有擡頭搭理她,又大聲的叫道:“小主兒,這是奴兒親自沏得玉泉白毫茶,春日裡吃來再好不過了。”
青蕪隻道:“寶娟姐姐,你這麼大的聲音幹嘛,小心吓着小主兒。”
我也擡頭看着她。
她面色略有些紅,隻笑道:“小主兒,奴婢害怕茶涼了,吃了對身子不好。”
我笑笑:“寶娟你放到那榻幾上吧,等一會兒,我就去吃。”
她隻點頭應道“是。”
她自行把茶盞放到榻幾上,又回到我跟前,巴巴的看着我。
我隻擡頭看她:“怎的,是有什麼事兒嗎?”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隻是如今棠梨宮的菀嫔娘娘正得寵呢,小主兒向來與菀嫔娘娘交好,如今可要送些禮物去賀一賀才好,可别疏遠了才好。”她隻讨笑着說道。
我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寶娟,隻道:“虧得你心思缜密了,我倒是疏忽了,那依你看,我該送些什麼去賀菀嫔娘娘晉封之喜呢。”
她自以為得了我的青睐,胸有成竹的說道:“小主兒,咱們庫裡有一匹上好的錦繡緞子,自是顔色好,又有合歡花的繡樣更是好兆頭呢。”
我回頭看了想要開口的青蕪,隻轉頭對寶娟說:“很好,很妥帖,你去辦吧。”
她自行了禮:“是小主兒,奴婢親自送給菀嫔娘娘。”
我隻看她慢慢退出明瑟居,青蕪氣惱的對着寶娟的背影啐道:“呸,小主兒,她真是讨厭,以前小主讓奴婢去給棠梨宮送碳,她便多次阻撓,隻說那是個不得寵又多病的貴人,何必把好好的碳糟踐了,如今她卻這般,哈巴狗似的。您是不知道,她可是專管賣好做情的事兒,顯得她多能耐似的。”
“青蕪,怎麼越說越小家子氣了。你的嘴啊,可要改一改,寶娟這樣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能在這宮裡長久的生存下去。”
她不恥道:“奴婢,可變不成這種人,也不想變成這樣的小人,奴婢堂堂正正做事兒,身正不怕影子斜。”
“青蕪,你很好。至于她嗎,自有她的用處。”我端起榻幾上的茶,吃了一口,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
次日晨起,梳洗過了,用了早膳,便向鳳儀宮趕。自從我晉了小媛之後,恬貴人自是面上有些過不去,她向來自持家世,樣貌樣樣都比我好,可不料,我一下子竟越過了她去。之前我晉為貴人,她便以自己封号為尊,如今這般,她竟有些惱怒。
她近來便與淳常在走的近了些,日日同出同進,我倒是無所謂,少了這些沒必要的交際,反倒能讓我沉下心來,做自己想做的事兒。不必與她們打機鋒,我倒樂的自在。
急急的到了皇後宮裡,踏進朝陽殿各自見過了禮,安坐下來。
皇後坐在上首,不過說幾句一月後春日宴的一些個閑話兒,又說起往年春日宴的盛況各人都笑着說着,隻盼望着那一日早早的到來。
華妃隻冷漠的吃了一口茶,方道:“不過是個春日宴罷了,有什麼可這般吵吵嚷嚷的,這可是在皇後娘娘跟前呢,可别失了禮數。”
衆人隻得起身向皇後行禮賠罪,皇後隻言笑晏晏道:“這兒又沒什麼外人,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姐妹在一塊兒說說笑笑也熱鬧些,都起來吧。”
衆人坐罷,華妃方笑:“皇後娘娘慈愛六宮,不過是春日宴,都有往年的例呢,照着辦也就罷了。宮外的禦園三日前已經開了,特許各府各戶,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盡許去遊園賞春的,也派了妥帖的侍衛去守着了,必不會出一點亂子的。不過倒是咱們後宮可是要出亂子了。”
場面一瞬很是難堪,皇後收了笑:“華妃,這話怎麼說的呢?”
“皇後娘娘難道不知,前日聽說棠梨宮莞貴人無故晉封,還一連越了好幾級,難道皇後娘娘隻為讨皇上的歡心,都不勸皇上一言,可讓後宮諸位姐妹心裡不平呢。”
華妃隻看着皇後,一臉為諸人打抱不平的樣子,若不是諸人已識得她素日來的跋扈,當真要被她這副樣子騙了去。
皇後當下臉色不虞,祖宗家法在那裡擺着呢,她為皇後,作為後宮之主,理應像曆朝曆代的賢後,不單單是管理好後宮,還有身兼着勸谏職責。
當下殿裡的氣氛甚為尴尬,皇後要麼承認自己沒有勸谏皇上,或是隻為在皇上面前博了賢良恭順的名字。那麼她素日來樹立着的賢愛後宮的形象也将崩塌。再者說她沒有履行她為妻子,為國母的職責那麼就連太後那裡也說不過去。若是說勸了,皇上沒聽,到底自己面子挂不住。
殿裡鴉雀無聲,一室的尴尬。
齊妃隻在一旁開口:“華妃怎知皇後娘娘沒去勸,可難保棠梨宮那位狐媚,這還未侍寝呢,就勾着皇上要這兒,要那兒的。對了,華妃妹妹素來得皇上的寵愛,隻怕妹妹勸了,指不定皇上明個兒就把那位貶了呢。”
沈眉莊聽如此說,不由的開口給甄嬛辯白幾句:“皇後娘娘明察,菀嫔向來潔身自愛,又久病無寵,或許是皇上見菀嫔可憐,才晉了她的位份,況且皇上是天子,更為天下君子之表率。又有人常言,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便是皇後娘娘勸,要讓皇上的旨意朝令夕改,衆位臣子聽了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