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笑着點頭。
青蕪隻采了兩枝松,笑嘻嘻進來遞給我。她在一旁看,我插了兩隻菊,又固定在瓶口一枝盤虬卧龍的松枝,花兒配着青松自是雅趣橫生。
“真好看。”她看着笑說。
我們閑話一陣子,青蕪自去廚房取飯不提。
茜雲打開匣子 :“姑娘,這是蕭姨娘,讓外邊的鋪子打得首飾,隻說姑娘的钗樣式都舊了,讓姑娘選些戴着。”
我掃了一眼:“妹妹們可都有。”
“都有,這是姑娘的。”茜雲捧着,獻寶似的看着我。
“我向來是不愛這些的,留下那幾支玉的吧。把那銀絲并蒂海棠花的簪子給陵瑤,倒是和她很配,帶流蘇的給陵玥吧,她很是喜歡這種飄逸的流蘇。再有,就是兩個銀嵌玉蘭花的簪子,你一個,青蕪一個,她也怪可憐的。”說完,我又重新擺弄那瓶花,茜雲隻謝了,欠了欠身,去給她們送钗。
一盞茶的工夫不到,她跑的滿頭大汗,緊着拿帕子把汗擦去:呀,我光想着給姑娘看首飾,險些把正經事兒給混忘了。”
“怎的就那麼急了,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姑娘,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她欠了欠身。
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這是南邊來的信,原是寄去了老宅,正好少爺在家,便派人,快馬送了過來,剛才一打岔,差點混忘了。”
她便遞給我,我用裁刀打開。
“容兒親啟,久未得其信,心中甚是挂念,聽櫻姐提松陽縣之災,雖有心,卻無其力,勿怪。前日,父提伯父近日高升,已寄去祝賀之禮,本是外邦之物,圖個趣兒。此次來信隻為告别,不知何緣故,我的婚事被皇帝記挂,隻賜我為汝南王之妃,心有餘悸,然知已無力回天,但萬不敢怨,皇命不可違,近日将與母親啟程去往京中祖父故居,學習禮儀,待嫁。不知将來如何,隻是此去必是相隔萬裡,望各自珍重。靜姝留。”
我看完,心裡不禁一顫,怎得要嫁于他。記憶裡,他雖是個武将莽夫,脾氣執拗暴烈,卻是有一點好處,便是極愛他的王妃,雖結局不甚好,因和慕容家的關聯被皇帝猜忌圈禁而亡。
但終究無可奈何,皇帝的賜婚,既是無上的榮耀,亦是無法反抗的旨意。到底時日還長,終有法子解決的。
我略整理一下心情,淨了手,鋪了紙,茜雲磨墨,給她回了一封信“姝姐親啟,前幾個月,終是洪災雨水困擾,心裡也多存之事,未去信,一是不想讓姝姐煩憂,二是城裡混亂,不好再讓人去送信。已收到香膏,香味甚好,膏如凝雪,隻是琉璃表太奇,太過貴重了。聽聞汝南王侍母至孝,料想應該不差,姐姐暫且寬心,以姐姐的樣貌才情,定讓那王爺視若瑰寶。一切都好,勿念,容兒落筆。”
寫完信,把信封起來,交給茜雲去了。
半月窗邊挂着的鹦鹉,在那兒歡悅得叫着,我拿着雀食喂鹦鹉,隻見二門外邊,安陵瑤正領着安陵玥往這邊走來。
安陵玥紅腫着眼睛,她們在廊前,軒窗邊停下,向我行了禮,看我喂鹦鹉。
“我派人去給你送的首飾,收到了嗎,可還喜歡。”我問。
她笑着行禮:“謝謝姐姐記挂,很是喜歡,看陵玥已戴上了。”
把她們讓進屋裡:“怎麼哭上了,像隻小兔似的。”
“還說呢,今早起床時,她魇着了,隻讓媽媽們給她收拾行禮,非要搬來和我住,我不讓,她便哭,真真是讓人沒有辦法。”她一邊用帕子給陵玥擦眼淚,一邊笑說。
“這又算得了什麼,說到底,玥兒年紀還是小了些,我這麼大小時,也都還讓太太哄着睡呢。不過說來也是,她隻顧着白天看那茂林修竹,景色怡然,備不住,夜晚風吹竹林,樹葉婆娑,是有些唬人的。”
說話間,茜雲已送信回來,自是沏了茶,端了果子來。
“我想和二姐姐一塊住,姐姐隻說不合規矩,說我長大了,該有自己的院子,自己調配下人。”她紅着鼻頭,顯得愈發可愛。
“你姐姐也是為了你好,晚上讓丫鬟婆子在套間裡守夜,有動靜,叫人便是了。”
“我還是喜歡以前,可以和大家住在一塊兒,那時雖然房子不如現在的大,卻很是親近,現在房子大了,我和姐姐隔了兩條花廊,再也沒有人哄我睡覺了。”
“玥兒,怎麼越說越沒規矩了,你長大了自是要有獨立的院子,淨學些不成體統的小家子氣。”安陵瑤對安陵玥說道。
她隻噘嘴:“我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一點趣兒都沒有。我整日自個兒在那裡無聊的要緊。姐姐你就疼疼玥兒,讓玥兒和你一塊住好不好。”
“玥兒,你二姐姐說得很對呢,你長大了,也都是要一個人的,難道說你隻跟你姐姐不成,要是那天你姐姐出閣了,可要怎麼辦。”我隻笑。
安陵瑤一臉通紅:“姐姐說什麼呢,也要和玥兒一塊兒打趣我。”
“雖然是我們說些個閑話兒,但是我們年歲漸長,以後議親,出閣都是有的。在婆家少不得要一個人讨生活,先不論丈夫的疼惜與否,我們得自己主持内院,調派下人,最重要的,便是我們要自己找趣兒,婦人比不得男兒家的,可以寄情的東西算不得多,倘若一時不如意,總要自己調整,疏散郁氣,郁氣不散,時日長久總是要傷身的。你二姐姐素來喜歡彈琴寫字便就很好。玥兒喜歡什麼呢。”我笑着問她。
她眼睛滴溜轉了一圈:“我喜歡畫畫,夫子都說我畫的很好呢,還說我以後一定能成為畫畫的大家呢。”
“我怎的不知道夫子何時說的,奧,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夫子講《詩經》時,你畫的那幅小雞啄米圖啊。”
衆人一時大笑,隻有她憨嬌着喊道“二姐姐,你怎得這麼說,我再也不和你好了。”生氣的背過身去。更引着衆人大笑。
一時到了午間,青蕪傳了飯,在“微雨”前廊台上擺了桌子,一道荔枝肉,一道筍丁雞瓜子,一道芙蓉豆腐,再一道松菌爆炒蓬蒿幹,又一大瓷梗米粥,一小碟子蓑衣餅。
荔枝肉是安陵玥最愛吃的,口味酸甜适中,如荔枝般甜中略酸,故曰“荔枝肉”。所以更得稚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