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執書看看停下。
顧曦卻把那畫像放下,“畫像是拿來給我看的,至于我最後選了哪個,若是皇祖母不點頭,我難道還真能随心所欲不成。”
抱弦不明所以,但執書卻是聽懂了,“公主是覺得,太皇太後并不喜歡紀公子。”
“為何會不喜歡,方才太皇太後還說呢,玉窈姑娘是她看着長大的,到時候還要給玉窈姑娘添妝呢,公主與紀公子也是青梅竹馬,紀公子的秉性心思,難道太皇太後會看不出來?”
“你這話,出了殿門可不能再說了。”執書說道。
抱弦點頭,“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有些疑惑。”
“皇祖母做事向來謹慎。”顧曦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邊上伺候的兩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執書:“對了,公主,還有一件事,年關将至,我聽聞皇上今日在朝上說了一件事,等除夕那日,要在宮中設宴。”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就在這個時候,乘風端着茶進來了。
抱弦打趣,“乘風來公主身邊一年,泡茶的手藝可要超過我們了。”
這話連執書也贊成,“現在公主都不喝我泡的茶了,看來我們兩個在公主心中的地位馬上可就趕不上乘風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乘風不着痕迹地擡眸看了顧曦一眼,就剛好看見顧曦移開的目光。
顧曦拿着畫軸朝執書兩人輕輕打了一下,“别胡說。”
乘風便端着茶放到桌上,“你們兩個可是公主身邊最信任的,我不過是個端茶倒水的,哪裡能比得上。”
顧曦聽完便笑了,“端茶倒水的,你不願意啊?”
“願意。”乘風答應得極快,就像前面那句話不是他自己說的一樣。
顧曦盯着他片刻,心中隻覺得好笑,看來自己的安排,還是被他瞧出來了。
乘風把茶杯從茶盤裡端出來,正要放到顧曦面前,眼睛一瞥,就瞧見最頂上的畫軸裡露出來的半張臉,不正是紀書勤嗎。
他手一抖,茶水便從茶杯裡灑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紀書勤臉上,立即便洇了開來。
皇宮裡用的東西都是極好的,那墨倒是沒有散開,隻是到底不适宜再看。
抱弦哎呀一聲,“方才還誇你呢,怎麼轉眼就把茶給灑了。”
兩人着急忙慌地去收拾其餘的畫軸,動作間,乘風便瞧見其他畫軸裡畫着的一張張人臉。
執書:“公主,這些放到榻上可好,待會您再繼續看。”
顧曦沒聲音,隻是靜靜看着乘風,眼睛裡帶着一些含笑的詢問。
乘風沒有半點異樣,隻是告罪,“殿下恕罪,今日我手笨,不小心灑了茶,我下去重新煮一盞上來。”
說是要下去重新煮茶,但卻沒有半點動作,仍舊是慢吞吞地收拾着那幾滴落在桌上的茶水。
“你什麼時候手笨過了。”
乘風收拾茶盞的手一頓,但也隻是眨眼之間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我心裡想着别的事情吧。”
“什麼事?”顧曦饒有興緻的問問道,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擺,自己坐得離桌子極近,可是方才那灑出來的茶水,卻半點沒濺到衣裙。
“我剛剛聽慈甯宮灑掃的宮女說,太皇太後發了脾氣,摔了茶盞,便讓人去請皇上,如今皇上已經到慈甯宮中了。”
顧曦一怔,執書剛說裴衡下了旨意,除夕要在宮中設宴,這事誰會看不出來,是為着立後選人做準備,這事原是朝堂上的事情,但這麼快就傳到後宮裡來,如果不是裴衡授意,想必是不可能的。
而裴衡這麼做,無非就是為了讓顧曦做準備。
如今太皇太後這般反應,也定是猜到了裴衡的心思,眼下叫他過去,說不準要私下訓斥他一頓。
之前自己到烏州去,皇祖母定然沒少想辦法讓裴衡打散這個心思,可是那時候都沒用,如今自己被困在這個皇宮中,已然是甕中之鼈,裴衡豈會收手。
如果皇祖母說服不了裴衡,那麼這場除夕宮宴,便極有可能會變成皇祖母為自己擇婿的宴會。
想到這裡,顧曦難免看向執書手裡的畫軸。
而就在這個時候,乘風又道:“方才皇上到慈甯宮,路過我們宮門口,朝這裡看了一眼。”
顧曦便收回目光,看向乘風,他這是在暗示自己待會裴衡要來。
白皙的小臉浮現了一抹笑,顧曦朝執書道:“不放在這裡了,你找個地方,收起來吧。”
皇祖母要怎麼說服裴衡,顧曦猜不到,但皇祖母定然不會把她要替自己擇驸馬的事情告訴裴衡,以免打草驚蛇,若是待會裴衡真的要來,見到這堆畫像,他肯定會起疑,然後便很輕易地得知皇祖母的打算的。
在裴衡和這堆畫像中的男人選一個,顧曦甯願選這堆畫像,所以就算她此時心中并無選驸馬嫁人的想法,也要替皇祖母遮掩,避免裴衡得逞。
見着執書抱着那一堆畫像朝庫房走去,桌子上的那幾滴茶水終于收拾幹淨了,乘風也端着茶盤起身,“我去為公主重新煮盞茶來。”
等到乘風出了殿門,顧曦一隻手撐在桌上指着下巴,不由得笑了一聲。
抱弦不解,“公主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
“千淘萬漉始到金。”
抱弦認真想了好一會,道:“奴婢不懂。”
顧曦便又笑了一聲,半張臉被貼在手掌心裡,眼睛透過珠簾,看向内裡的紗幔,眉頭微蹙,“我也不懂。”
始到金那是值得開心的,可這又不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