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萊戈拉斯低聲說。

沒有出事，隻是睡着了而已。

精靈對于卡米利亞會陷入長時間的沉睡一事見怪不怪了，所以塔瑞爾隻是點了點頭，打開了卡米利亞住的那一間客房門。

萊戈拉斯把卡米利亞放到客房的床上，為她脫下皮靴、解下披風，再蓋好被子……動作娴熟，顯然做過不止一次。

塔瑞爾就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着精靈王子完成一切讓少女睡得更加安穩的動作之後，才說道：“我們談談？”

從密林出來之後，塔瑞爾就幾乎沒有與萊戈拉斯說過話。她忙着尋找草藥，為奇力治療，照顧奇力……直到今夜，奇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現在正跟其他矮人一起在鎮長的宴會上。塔瑞爾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跟對方單獨相處……

萊戈拉斯關上了客房的門，示意塔瑞爾換個地方。

塔瑞爾同意了，她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卡米利亞的房門，她總覺得萊戈拉斯想要換個地方，是為了不打擾少女的休息……

月光在長湖的湖面流淌，塔瑞爾的手指在護欄上摩挲，木頭的年輪硌得掌心發疼。

“你想談些什麼？”精靈王子聽見自己的聲音劃破寂靜，砸進湖水，“你已經接受了矮人的示好，你知道國王會如何處置背叛的精靈。”

“我知道。”塔瑞爾忍不住将手放在心口，在鬥篷下面，矮人的符文石正懸挂在她的胸前，“陛下放逐了卡米利亞，她不再屬于密林，或許……我會與她一樣。”

“不要把她牽扯進來。”萊戈拉斯的語氣變得硬邦邦的，“我們現在談論的是你和矮人的事情。”

塔瑞爾倒是真的想問問哪裡不一樣，難道露西恩與貝倫就得到了所有的祝福？

但塔瑞爾最終沒有将這樣刻薄的話語問出口，她想要找萊戈拉斯談論的目的并不在此。

“奇力說他們的礦井深處開着熒藍的岩生花。”塔瑞爾說道，“在那裡綻放的花，不需要星光也不需要月亮。”

“你很快就會後悔。”萊戈拉斯說，“矮人的生命同樣短暫，就像晨霧一樣，很快就會消散。”

但顯然更快後悔的是他。

如果他沒有幫助塔瑞爾離開密林，那麼或許那個該死的矮人會因為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消失，塔瑞爾會傷心一段時間，但他們的感情那麼淺，一點小溝壑，終究會被時間長河沖刷殆盡。同時，他也可以阻止瑟蘭督伊驅逐卡米利亞……

等金晖再次照耀大地，她們還會在精靈王國裡，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或許永遠不會。”塔瑞爾像是想到了什麼幸福的事情，她的笑容如同春日一樣和煦，“萊戈拉斯，你知道森林裡的花終将凋謝，難道會因此卻步，錯過它的芬芳麼？”他們不能因為将來的分别，而抗拒此刻的美好。

就像人類接受伊露維塔的贈禮，他們終将因為死亡分離，但這絕不能阻止人們在短暫的時光裡相愛。

“萊戈拉斯。”塔瑞爾說，“如果未來的某一天，國王問責于我，無論結果是什麼，那都是我應該承受的，你不必為我求情，不要因此感到難過。”

“隻要祝福我就好。”

萊戈拉斯覺得塔瑞爾有些殘忍：“你覺得我可以任憑父親處置你，卻冷眼旁觀？”她們的天平上面，他到底值多少分量？

“那麼……算我請求你。”塔瑞爾行了一個精靈的禮儀，“殿下。”

萊戈拉斯早已做好了塔瑞爾不會返還的準備，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感覺到難過。

萊戈拉斯轉身準備離開，夜色裡的身影似乎分外寂寥，他說：“你和她一樣……你們做出選擇之前，從來不會詢問我的感受。”他就這樣看着事情發生，什麼辦法都沒有。

你們？

塔瑞爾幾乎是瞬間就明白過來，精靈王子所說的“她”指的是誰。如果說在遇到奇力之前，塔瑞爾對于愛情一竅不通，那麼現在她已經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平靜湖面之下隐藏的波濤。

顯然在精靈王子還沒能區分友情和愛情的時候，少女已經開始提防潛在的敵人了。

沉浸在愛情的美好之中的精靈，很願意指點一下迷津。

塔瑞爾說：“或許詢問隻是沒有被聽到呢？”